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白杨村的村长,云老牛,云静初的父亲。
云老牛本名不叫云老牛,而是云多福,那是有一次,邻村一个小伙子看上云静初了,给云静初写了封清楚,运多福当天就把人家房子给掀了,这才落下这么个称号。
身为村长,云老牛对陆小杨家还是很照顾的,毕竟陆小杨和云静初是从小就在一起玩的嘛,所以平时陆小杨也是一口一个云伯伯叫得可甜。
本来这次回来,陆小杨就打算跟云老牛好好喝两杯,送点礼,感谢云老牛对家里的照顾,但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陆小杨甚至不敢面对云老牛。
原因,自然是和云静初的那场意外了。
要是前两天的那个早上,云静初要陆小杨负责的话,那现在他就该叫云老牛岳父大人了,但恰恰就是他和云静初的关系进入一个尴尬的境地,才让他心烦意乱。
客人来了,不出去迎接也不行,陆小杨跟父亲打了个招呼之后,揣上一包烟,走了出去。
“哈哈哈,你小子可长本事啦,我家姑娘都跟我说了,说你在城里开了公司当了老板!”
人未到声先到,陆小杨刚刚走到院子口,云老牛就从前面走了过来,重重地在陆小杨的肩上拍了两下,把陆小杨拍了个趔趄,差点没摔倒。
“云伯伯,抽烟。”虽然心里纠结着,陆小杨也没有失了礼貌,抽出一根烟递给云老牛。
云老牛接过烟,笑着说道:“你小子,钱是赚到了,身体不行啊!”
这句话一落下,马上引来旁边一群妇女的哄笑,话中内涵,过来人都明白得很。
“加强锻炼,加强锻炼。”陆小杨尴尬地笑了笑,挠了挠头。
“我家姑娘有没有让你带什么话回来?”跟陆小杨走进大厅里,找了把椅子坐下,云老牛点燃了手里的中华烟,深吸一口,又抬头看向陆小杨。
“静初姐工作太忙了,没办法一起回来,但是他有让我过去家里看看你和伯母。”
给云老牛端上一杯茶,陆小杨心里想着云静初,嘴上也没忘了回答云老牛。
“云伯伯,我爹在里屋,你进去陪他聊聊吧,我出去招呼客人了。”陆小杨实在是无法面对云老牛强大的气场,加上做贼心虚,赶紧找了个借口开溜了。
云老牛也不知道陆小杨心里打的什么主意,也懒得管他,找小杨爸聊天去了。
一出院子,陆小杨就看到罗浩生又在跟村里的小姑娘闲聊,介绍着他那个爱疯多么高大上,陆小杨赶紧咳嗽了一声,把罗浩生召唤到身边。
“老罗啊,这是我老家,你可别给我们老陆家办坏事儿啊。”
从昨晚开始,陆小杨才发现,罗浩生就是一个多情种子,走到哪里泡到哪里,虽然那一个光头让他的颜值不值一提,但是再漂亮的姑娘也经不住他那张嘴。
对陆小杨的命令,罗浩生倒是不敢开玩笑,只能干笑着答应:“这坏习惯,差点忘了。”
陆老二的办事效率很高,手扶拖拉机很快就回来了。
也不知道是哪里借来的,一大堆的锅碗瓢盆堆满了整个拖拉机后斗,几十条鱼和一大堆调味蔬菜,都被顶到拖拉机顶棚上去了。
拖拉机刚进场,呼啦一声,十几个乡亲一拥而上,很快就把东西都卸下来了。
这时,刚刚离开的乡亲也都回来了,搬凳子的搬凳子,搬桌子的搬桌子,浩浩荡荡往陆小杨家院子外面开进,直接把大路当成了宴场。
大概也就半个钟头的功夫,十几张桌子全部排列整齐,就在陆小杨家院子外面的大路边上,只留下一条让摩托车通过的小路,而碗筷之类的也都摆放完毕。
乡下人都会来事儿,百多人的宴席,也就几个钟头的功夫就解决了。
陆小杨搀着陆老大先落座,老少爷们儿也都赶紧入座,很多人没等上菜,就先喝上了。
倒是陆小杨,却没有那么自在了。
对这种场合,陆小杨本来就不擅长,特别是那些好奇的三姑六婆,各种问题轮番上阵,问得陆小杨脑袋发胀,恨不得赶紧逃开。
可是今天的这排场,陆小杨却是主角,无论如何他也没办法退场了。
“小杨子,在城里有没有处对象啊,这次回来没给我们带回来瞅瞅?”
“小杨子,听说城里面的姑娘可开放了,喝杯酒就能带回去睡觉……”
“小杨子,你可得抓紧啊,你表弟才十八岁,都快当爹了……”
陆小杨早就见识过这些农村妇女的威力了,不过那还是几年前,她们的主要问题都是陆小杨这次考试又考了多少,以后想上清华还是上北大。
现在陆小杨没读书了,而且也赚到钱了,所以她们的问题又聚集到“对象”上了。
陆小杨丝毫不怀疑,要是这次他不是赚了大钱回来,她们的问题里肯定还要加上一个,工作找到了吗?找到什么好工作?一个月多少钱啊?
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再多的问题,陆小杨都原数奉还。
人家问他处对象的事儿,他就问人家儿子工作怎么样,那些三姑六婆知道自己家的小子比不上陆小杨,最后也没有再纠缠下去,打笑了几声之后就各自忙活去了。
儿子有出息,爹妈脸上自然就有光,不说是乡下,就算是在城里也是一样。
陆老大坐在主位上,看到陆小杨西装笔挺,脸上也是带着笑容,看到谁走过来,赶紧打开手上的烟盒子发上一根,还不忘说一句,这可是中华,一根好几块钱呢。
到了这会儿,也没有罗浩生和卢斗什么事儿了,两人也算是远方来客,自然也被安排坐在了陆小杨一家的桌子上,奉为上宾。
一条大鱼,猪肉一份炒的一份焖的,还有一些蔬菜杂炒,一桌一碗猪杂胡椒汤,菜并不多,但是也算丰盛,很快,桌子上就被摆满了。
不过,主人家还没说话,一个宾客都没敢动筷子。
“陆老大,你们家小杨子出息了,你先说几句!”
“就是,怎么教的这孩子,这么乖呢,我们也学学!”
“乡亲们都开口了,你再不说我们可不答应啊……”
乡亲们一阵起哄,陆老大自然不敢再坐着,不过要让他说,他也不会说,只能把求救的目光投向坐在身边的云老牛,人家怎么说是个村长,这些事儿他肯定会。
收到陆老大传来的信息,云老牛倒是不推辞,马上端着酒杯站了起来,众人也知道云老牛是什么意思,马上都看了过去,陆小杨等人也是一样。
“咋这么能来事儿呢,有的吃就吃,不吃回头我带回家喂猪了!”
云老牛的讲话倒是显得十分简短,而且效果非凡,说完之后,随着云老牛一杯白酒下肚,现场马上热闹了起来,打笑声中,乡亲们的筷子都动了起来。
一顿饭吃得高高兴兴,这年中间的,白事儿偶尔还有,但是这种高兴的事儿倒是少,乡亲们也很久没这样聚在一起了,气氛自然热烈。
没有人知道,此时在镇上往白杨村的路上,一辆黑色的宝马车正疾驰而来,里面除了司机之外,还坐了四个人,从这些人的表情就看得出来,这是来者不善啊。
开车的那个中年男人名叫洪利息,论辈分陆小杨还得叫一声老叔,是早些年陆小杨爷爷送出去的,陆家的户口本上也没他,只不过仗着老人的愧疚,老人死前答应他给他一块地。
白杨村虽然不是什么好地方,但是近些年,乡下到处都在搞开发,那块地虽然当初老爷子答应了给他,但是土地证明却迟迟没有过户。
陆家现在是陆小杨的老爸,陆老大管事儿,洪利息前些日子曾经跑到白杨村,要陆老大把土地证明过户到他的名下,但是被陆老大给拒绝了。
虽说是血缘兄弟,但是洪利息在出世那晚上就被送走了,所以陆老大跟他也没什么感情,而且洪利息后来还仗着老人家对他心中有愧,屡次来乡下打秋风,连一只老母鸡都不放过。
这样的人,白杨村自然是没一个待见。
被陆老大拒绝之后,洪利息也没有放弃,屡次带人到白杨村闹事,但是次次都被乡亲们帮着给挡了回去,来强的不行,洪利息又想来软的了。
这次坐在他车上的,除了两个无赖儿子,还有两个他花钱请来的律师。
陆家自从老爷子走了之后就落败了,剩下一个陆老大和陆老二,两家的经济情况也不怎么好,陆老二平时打打零工,儿子还在读书,家里还算过得去,但是陆老大,虽然有个争气的儿子,但是书读得再好没钱也白搭,连大学都上不起,只能提前毕业去南江市打工。
就这么两个穷鬼,怎么跟他洪利息比?
洪利息虽然不算特别有钱,但是在县城也是有房有车的高收入人群,两个儿子也都被他花钱送进了机关里上班,虽然是小小的公务员,那好歹也是个官啊!
民都怕官,现在把律师和儿子都搬出来了,洪利息就不信陆老大还不就范。
洪利息已经打定主意了,无论陆老大说什么,除非他乖乖交出地契,否则他就直接让律师起诉他,惹上官司对这种又穷又老的乡下人,是无法想象的悲剧。
他洪利息有钱有人,这块地,他势在必得!
白杨村还沉浸在酒席的喜悦中,丝毫没预料到洪利息正在杀气腾腾地赶来,更算不到,在洪利息等人离开镇上不久,一台黑色的奔驰商务车,刚好到达镇上。
这两黑色奔驰的目的地,不巧,也是白杨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