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那个人走近,小棠的目光满是震惊,良久她才反问道:“你是人还是妖?”
“找死!”红线见来人并不是绿丝,感觉受到了愚弄,他朝着小棠的脖颈弹出一根细线,然后迅速往回一拉,顿时小棠重重地扑倒在地,她剧烈地咳嗽起来,伸手在脖颈处使劲抓着,企图弄断那根缠绕着她脖子的细线,但试了几次没有成功。紧接着,她的身子在红线不停甩动手里细线之下,高高跃起,又重重跌落在地。
“慢!”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然后是一片金色的衣角映入眼帘,那张她总是祈祷要重逢的脸出现在她面前,温和的声音响起,“你是,小棠?”
虽然有这个红衣男子在旁边,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小棠嘴角扬起一丝微笑。
就在这时,一队兵马攻了进来,一片惊天动地的厮杀之声瞬间响起,一时间刀剑碰撞声,士兵叫喊声响成一片。“不好,我们中计了。”红线一惊,手里加重了力道,试图杀死这个莫名的闯入者,小棠张着嘴,努力想叫喊,却几乎发不出声音,这时临渊说:“不可以,不可以杀她,她曾经是我的救命恩人。”
红线犹豫了,但看到临渊郑重的神情,叹息一声,放松了手里的线,小棠才得以咳嗽出声来。红线看着越来越多涌过来的南国士兵们,问道:“那么,我们现在的局势……”
“退兵回北国吧。”临渊环顾了一下战况,“我率兵外出征战太久了,却久攻不下,耗费了北国许多钱粮,也弄得狼烟遍地人心惶惶,我恐怕再打下去,即使胜利了,也要付出巨大的国力为代价,而且百姓们也会怨声载道。”
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南国王宫里的一条走廓上,两个宫女在闲聊。
其中一个稍胖的宫女说:“我们的新王实在是一个寡言少语的人,性格冷清,不与人过多交谈。据说前王荒泽也比较沉默寡言。是不是我们南国疆土太荒凉贫瘠了,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因而这个国家的王性格都一个模样?”
另一个瘦一些的宫女说:“前王和新王虽然都有些寡言少语,但性格还是完全不同的。听说前王是一个城府极深的人,他有着盖世无双的智慧,他的不动声色和不多言语,只是不让自己一丝一毫的表情或者心思流露让人捕捉到,所谓‘言多必失’嘛。而新王却是一个性格忧郁的人,他只是因为孤僻而不多言。”
稍胖的宫女说:“无论什么原因,这王宫里的王给人的感觉都是冷清的。而听说北国那边就完全不一样了,那是一片富饶的沃土,那里的前王黯星和新王临渊,性格都非常和蔼亲切,他们喜欢与人谈笑,我虽然没有见过,但想像着他们给人的感觉应该是温暖的。那临渊还是我们前王荒泽的儿子呢,在南国与父亲一起生活了十多年,按理说性格脾气都已大致成型了,到北国以后骤然就变得与荒泽王完全不同了呢?”
“大概你方才的那句话是对的,一方水土养一方君王……”
瘦宫女的话突然停下来,因为一个大臣正从新王无疆的房间里退出来,他的嘴唇还在微微翕动着,似乎在嘟哝什么,大约方才与无疆商议什么事情不顺利。那大臣走了十来步,差点撞到了一个人,他脸上腾起怒容,正准备开口,看到迎面而来的青年,怒意平息了,“福盈公子,你来了?”
一向脸色和悦的青年看着那大臣的脸,“你因为什么事情这么不高兴?”
“你也看出来了?”那大臣有点尴尬,随即说了事情的经过,“方才我找南王商议一件事,南国北国已息战几个月了,我劝南王修一封书信或者派一个使者去北国,主动示好,从此永远互不侵犯,并且两国合力在界河上修建一座桥。但南王几句话就驳回了。”
福盈沉思了片刻,“你也不要怪我兄长,就这件事来说,先不论我兄长修书过去主动示好,临渊是否真的愿意两国永世和睦相处。就只说建桥这事,界河如此宽广,要修建一座横贯两岸的大桥,该是一项多么艰难的任务,而且你也知道界河之畔,无论是南国还是北国,有无数的人世世代代以摆渡为生,你说这座大桥要是建起来了,那些船夫们又将靠什么来养家糊口?”
那大臣站在原地想了一会儿,终于叹服地点了点头,“福盈公子说的极是。”
一道目光久久停留在说话的两人身上,那是站在门里的无疆,等到那大臣脚步远去,他才缓缓走出来,朝着花园走去。方才两个宫女的闲谈他其实也听到了,他非常同意那个瘦宫女的意见,他和新王荒泽看起来都是冷漠寡言的,但又完全不同。荒泽王大约是因为在权势争夺里待得太久,对身边人都失去信任,所以处处提防,而他的孤僻是与生俱来的,他不喜欢与人相处,他喜欢亲近自然,在泛舟碧水,脚履青山的时候,内心才会有片刻的温暖安详。无疆朝着一个花匠走去,吩咐他在花园里多种些菊花。
一直以来,连他自己都奇怪,他那么喜爱菊花。后来当他打听到一些自己亲生父亲重阳的故事之后,这个疑惑终于得到了解释——他的身上流着那个隐士的血,尽管脑海里完全没有他的记忆,但身体里流淌的血液总是在启发他的审美,让他在经历人事沧桑也看遍人世繁华之后,也如同那个天才机关师一样,强烈地偏爱着菊花。
无疆扬起脸对着天空,一片湛蓝,有大片的云朵飘过来。秋天快到了吧,这花园里到时候一片金黄,想一想就觉得非常美好。只是被花匠们种在精致的花坛中的菊花,应当比不上父亲重阳的那片菊园吧?山上的菊是野性的,从黑褐色的泥土里长出灰绿的叶和金灿灿的花朵,有苦涩的香味,它们有最本真的美,没有修剪与修饰。
从花园回房间的路上,无疆看到福盈正同另一个大臣在说着什么事,不久以后,那大臣也如先前的那个大臣一样,带着一脸叹服的表情离去。无疆知道其实自己很怕麻烦,也不太擅长处理那些琐碎而麻烦的小事,因为他没有足够的耐心,但福盈完全不同,他是一个热情善谈的青年,他有足够的耐心和热忱以及能力去处理好那些让无疆觉得十分头疼的事。无疆也知道,福盈一向人缘极好,如果不是如此,界河边的船夫们不会在之前与临渊的战争里帮那么多的忙,而且现在那些一向跟着无疆的老臣们,也渐渐都喜欢与福盈商议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