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从哪里射出一支冷箭,正中马蹄,那马疼得仰天嘶叫,身子一震,就将云静好整个人都震下马身。
连着从马背上摔下两次,云静好痛得心肝脾肺肾都在抽搐,心里倒还想着韩跃这戏做的真足,这招都没跟她说呢。
接着就看见预料中的明晃晃大刀了……哦不,是匕首?
那群人左手握着匕首,右手扬着长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云静好的方向奔来。
云静好愣了愣,什么时候换装备了,也不跟她讲?
算了管不了许多了,赛罕就快追过来了!
她瞅准最前面的那个,弯腰闷头俯冲过去,就等那人把假剑往她肚子上一划拉,她同时捏破血包——完美!
可是——
为什么这么痛啊!!!
啊啊啊!!!
云静好忍不住低呼出声:“痛……痛啊……”
接着一低头……
头晕目眩……
那那那……那明晃晃的匕首……现在在她肚子里?!
“云静好——”
划破长空的惊叫声,云静好下意识回头,看见另一个方向,韩跃摘下面罩,朝她狂奔而来。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叫做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她不该一天到晚死啊死啊的,现在好了,真的要死了啊啊啊!!!
“该死的,你哪门子杀手,姐跟你何怨何仇?”
吐出一口血痰,云静好也豁出去了,死也得死个明白!
她忍着剧痛抓住对方的手腕,反向一拧,想在对方躲避之时趁机揭开他的面罩。
然而——
匕首在她腹内转了一个圈,顿时她连着五脏六腑都在痉挛,接着她肩上迎来千钧重的一掌,鲜血飞溅!
云静好感觉自己很没用,就这么跟团棉花似的被这个人打飞出去。
后背撞到石头上,疼得她眼前发黑。
她手上湿答答的,又粘稠一片。
匕首划破了血包,现在连她自己也搞不清楚,肚子那里汩汩冒出来的有多少是她的血,有多少是糖浆。
不过此时,她只有两个念头:死了没关系,可她不能冤死;死了没关系,可她不能死得那么憋屈,怎么也得找个垫背的!
“族长!”
赛罕已经御马追来,看见被鲜血濡湿半身的云静好吓得面色全无。
一刀砍死方才对云静好痛下杀手的那人,赛罕连忙冲过去将她扶起。“族长,你怎么样?”
“静好,快跑!”
不远处韩跃急切的嘶吼声让云静好迅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这群人行动有素,出手狠辣,而且目标不仅仅是她,还有韩跃!!!
他们人数不多,却在韩跃暴露的时候迅速分成两拨,一拨围攻云静好,一拨围攻韩跃——这分明是场蓄谋已久的谋杀!
是什么人?什么人会同时要杀她和韩跃?
“族长,此地不宜久留,快跟我走!”
赛罕说着一把将云静好背在身上,同时极速飞卷手中弯刀,一时间,但凡想要靠近她二人的都被搅的血肉横飞。
云静好伤口处还在汩汩冒血,当务之急是要赶快把血止住,否则她肯定要血虚而亡。
“赛罕……你的那些……能赶过来吗……”云静好眼前阵阵发黑,语不成句地说。
不过赛罕倒是明白了她的意思,道:“他们只听我的话,见我过来追族长,肯定也会不顾一切地追来,他们个个力气惊人,一定能帮我们的。”说着又搅死了几名蒙面杀手。
“那就好……”云静好脑袋昏沉,身子又往赛罕身上压了几分,道,“前面有树林……你快带我……包扎……”
说着整个人便已昏厥。
赛罕连忙按照她说的向树林方向狂奔过去。
这边一群杀手忌惮她手里吃人的弯刀,倒一时间没人敢近身。
只是云静好和韩跃没有料到,这匹杀手的人数远比他们想象的要多得多。
……
“你们几个,守在东南西北四个方向。你们,把这些人身上的箭全都收集起来。”
腹上传来一阵剧痛,云静好霍然惊醒,正见赛罕把捣碎的药草包进布帛,小心翼翼地替她包扎。
——可算是捡回一条小命了。
“锁阳呢?”云静好撑着身子坐起。
“我们跟锁阳教头走散了,他们用车轮战,人数远比我们想象得多。”
说到这里,赛罕咽下了后面的话,云静好注意到她身上也挨了几道箭伤,衣衫被划破了三四层,而地上横七竖八躺着无数具尸体,其中不乏赛罕的人马,都是被利箭穿透了胸口。
难以想象,方才在她昏迷的时间,在她躺着的这片土地上,有多少人因为她失去了他们短暂而宝贵的生命。
空气一片死寂。
云静好突然胸口一滞,只觉呼吸不畅,哇地一声咯出大口鲜血。
“族长!”赛罕惊得连声音都变了。
是谁?到底是谁?!
“族长!你一定要撑住,赛罕会一直保护族长的,族长一定不会有事的!”
她的语气那么坚定,可是苍白如纸的脸色和握着云静好肩膀的隐隐颤抖的双臂还是出卖了她。
云静好死死咬住下唇,咬得血色全无。
她是在自己策划的逃亡路线上遇袭的,这里的唯一好处就是不用担心苍冥军的威胁,那群人既然懂得在这里埋伏,想必是在苍冥山上安插了内应,偷听到了她的逃跑路线。
可是跟她前来祭扫的内应,在此之前风绾烟已经替她拔除干净了,那些人又是怎么混进来的,竟然三年里从未露出一丝端倪?难道料定了她要逃跑,专门等着这一天?
族长手信已经拟好,这群人要杀她的目的是什么?为什么连韩跃也不放过?他们又到底是谁派来的?
赛罕替她擦拭脸上的血渍,宽慰她道:“族长莫怕,这伙儿强盗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他们不知公主也在这儿,否则定叫他们全都死无葬身之处!”
陡然间仿若一道亮光划过,云静好胸中一阵战栗!
是了……公主在这儿的……
苍冥军一路护行,韩跃陪她演这出戏,当初浩浩汤汤三百号人全都下了山,如今山上,便只剩了绾烟公主一人。
族长手信有什么好怕的,这群人的目标根本不是他们,而是山上孤立无援的风绾烟!
他们只要将韩跃杀了,拖住苍冥军的脚步,再派一群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上山,到时候就算风绾烟武功再高,也是双拳难敌四手……
既如此,难道还猜不出这群人的首领是谁吗?
想到此处,云静好额间已沁出层层冷汗,她狠狠咬着牙根,拽着赛罕的手说:“你快去派人找到锁阳和文英将军,务必要找到他们!就说公主有难,请立即上山支援!”
赛罕却面露一丝犹疑。
连她们两个女子在内,他们现在所剩之人已不足二十,而对方潜伏在暗处伺机而动的还不知有多少,现在这个时候,他们多一个人,族长就多一份安全。
“去啊!你还犹豫什么?”看出她的思虑,云静好拽着她的衣领,在她耳边大吼,“是闵贞部重要还是宸月国重要?!”
她拿出身上的毒粉,对着赛罕说:“我可以保护自己,我可以在你面前发誓,我不会死。”
我不会死。
不会死。
过了好半晌,这句话仍回荡在赛罕的耳边,她苍白的嘴唇紧抿,终于转身调拨了三个人原路返回,去寻找锁阳和文英将军。
云静好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下一秒却又突然感觉脖后阴凉,好强的杀气逼近!
赛罕往她身侧护了护,用口型示意她:他们来了。
云静好攥紧了手中毒粉。
那日风绾烟说她心是热的,当不了冷血杀手。
可这并不代表她就不会杀人。
“他们的目标不是我,是我们所有人。所以你现在最要紧的不是保护我,而是拼尽一切地让自己活下去。”
目光冷凝,云静好声沉如冰。
赛罕身子一顿,朝云静好看了眼。
“看什么看?我答应了你我不会死,还能骗你不成?”更何况,这种事有什么好骗的?
赛罕轻轻勾了勾嘴角,“如果一会儿族长打不过他们,就一直拼命往东跑。”
为什么是往东?
云静好想问她,可是却来不及问了。
天空陡然一个响雷炸裂,喊杀声遍起,接着淅淅沥沥的小雨落地,溅起无数尚未来得及凝干的血水,赛罕持刀而立,大吼一声,冲向那片钩爪锯牙的黑暗深渊。
“来吧!”
云静好爬到离她最近的一个尸体,从他身上拔出一柄带血的匕首。它在风雨中嘶吟,仿佛在喧嚣着对血的渴望。
忽然感觉伤口不再那么痛了,甚至之前被鞭打得皮开肉绽的两手,现在也变得那么孔武有力。
她深知这不过是自欺欺人的幻觉,可是有仇报仇有冤报冤,这样能亲自手刃敌人的快感,她这一生中,又能体会几次呢?
她不会死的。
她知道自己一定不会死,因为她的求生欲望从来没有这么强烈过。
……
私人影院。
少女一边吃着爆米花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大荧幕。
好家伙,武侠片里都没有这么刺激啊!
校长却是神情恍惚,微微眯了眯眼睛。
“我上次见她这个模样时,她差点就被关进少管所了。”
“这有什么要紧?杀了那群人还会有人要她坐牢?”少女一口接一口地吃着爆米花,尽管那满荧幕的血珠像是要飞溅到她的手里一样,她还是吃得那么津津有味。
“不是,我的意思是……”校长有些吞吐,像是要找到一个合适的形容词,“她会不会……再发病?”
“咦!”少女惊疑了一声,随即嫣然一笑,“那这样的话,不就更好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