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吗?”
男人褪去一身霜气,杯子里的热水冒着热气,好似白雾茫茫,迷了人双眼。
“还有,”姜茶点头,透过那白雾一样的热气看着男人有些朦胧的双眼,说道:“不过问太多你也解释不过来,我现在就想知道韶槿这个人的死到底是怎么回事?周情说有人动过手脚,意思是人死了都不让安生,那就是说他的死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那个什么吗啡究竟是什么?”
或许她隐约猜到了些,但怎么想都觉得不可能,韶家这样的豪门世家怎么可能像她想的那样。
“哦……”
韶檬不以为然地“哦”了一声,不紧不慢地轻啜着杯里的热水,然后垂眸看着什么都没有的杯口,眼神似没有焦距一般。
“二乙酰吗啡,俗名海洛因,来源于鸦片,半合成阿片类毒物,已有一百年余历史,使用过程中使用者整个身体、头部、神经会产生一种爆发式的快感,沉浸在半麻醉状态,唯有快感存在。”
韶檬面无表情地阐述,杯里的热气上升至他的脸部,被他轻轻一吹消散在空气中。
姜茶只觉得他那里的热气似乎飘到了她的跟前,甚至渗进脑子里,整个神经都是热的。
如果那什么吗啡她不知道的话,海洛因她可没少听,以前电视剧里经常放一些警匪片,很多涉及的就是这方面的东西,早年初中时她不爱念书,却也知道鸦片战争对我国的影响有多大。
有那么一瞬间,姜茶多希望自己听错了。
“觉得不可思议是么?”抬眼,男人正勾着唇看着她。
“不是,我……我只是……”姜茶有些不知所云了,她不知道眼前的人和韶家究竟有怎样的纠葛,但想想怎么说也都是一家人。
她很震惊没错,但也总不能当着本人的面说一些不该说的,她只是想不到这其中竟然还有这么惊人的内幕。
“呵……”韶檬轻笑,放下杯子抬手枕着胳膊,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一样,“你不用顾及我,我对韶家没什么感觉,只是很不幸地恰好和他们流着同样的血罢了,这次回来,我也没打算要在那个家待。”
他说得无所谓,姜茶却听得不是滋味,陡然间觉得眼前的人竟可悲起来,不是同情也不是可怜,只单纯的有些心疼。
她是爹妈早死,所以日子不好过,可这人呢?亲生父亲分明还在,却好像两人之间根本没那些羁绊一样。
她突然好想知道在他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韶檬斜眼瞥了姜茶一眼,看她脸上表情复杂,不由得轻笑一声,说道:“正如你所见的,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不是所有有钱人都会把日子过得有滋有味,他的那些勾当我早就知道了,只是没有充足的证据去证实罢了,韶家,韩家,陶家,柳家,呼……不管哪个,都不是好对付的主啊……”
韶檬叹一口气,姜茶隔着一段距离似乎都能感觉到他的沉重,忽然间不知道接下来的事怎么问出口了,因为结果显而易见,她的问题根本就不是一两句就能解释清楚的。
“那……你现在是怎么打算的?”
想了想,姜茶还是问了一句,毕竟她似乎也在不知不觉中卷入了事件当中,她想知道事情会朝什么样的方向发展。
“走一步算一步,”韶檬憋嘴,模样无辜,随即他扭头看向旁边的人,说道:“你也知道你的处境了,把你卷进来并非我本意,今后你就暂时在我这里住下,我会派人保护你的安全,如果你想回你自己的家,可以给我说一声,但最后还是得回这里,我不能保证老头子那边会不会随时向你出手,但做好防范总是好的,你认为呢?”
说完,男人偏着头眨了眨眼,像个正在询问长辈意思的孩子。
姜茶心里顿时一阵柔软,点了点头说:“你想事比我周全,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不过……”
顿了顿,姜茶抿了抿嘴有些踌躇,“不过,你也小心点……”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句话,只觉得好像该说,光看着那张脸似乎就于心不忍,她其实知道的,这个男人的能力很强,甚至可以说她不了解关于他的太多东西。
但有时候人的感觉就是这么回事,看到外表看似柔弱的人或动物便会升起一股莫名的保护欲。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
姜茶突然觉得矫情,想开口解释一下,但不想一开口就被韶檬给截住了话。
“我知道,你在关心我嘛……”
男人似笑非笑,突然阴阳怪气地开口,尾音拖得老长,明明是一张看上去清纯的无辜的脸,说出的话的语调却让人忍不住往其他方面想。
姜茶被他看得怪怪的,缩了缩肩膀准备回房。
“别走,”男人一把扯住她的胳膊,姜茶一个趔趄重新摔进沙发,刚想站起来,脸上陡然一片温热,男人那骨节分明的手已经摸上了她的脸,在那已经结痂脱落的伤口上来回摩挲。
“周情说可能要留疤,”男人咬着嘴唇,似一脸委屈,“我让他给你用最好的药,也不知道能不能痊愈,姜茶,你不会怪我吧?”
他眉头微皱,眼里像是马上要浸出眼泪一样,殷红的嘴唇被他的上齿咬着,印出一道白色的痕迹。
姜茶失了神,要起来的动作定格在原地,身体像不受控制一般,看着那双充满关心自责的眼睛,下意识地便摇了摇头,“不是你的错,我怎么会怪你,别想太多。”
她的语气温柔,连她自己都没发现,下意识地就说出口了,甚至还想伸手如触碰那一头软软的黑发。
韶檬将她的一举一动丝毫不差的看在眼里,觉得甚是好玩,本想继续逗弄一下,却在感受到手指下的疤痕时失了兴趣。
他其实是一个对任何事情都不会去在乎的人,自从那个女人死后他就再也没去在乎过别人的感受或者情况。
可不知怎么的,手指下的痕迹明显,明明触感粗糙却让他有种舍不得放开的感觉,记忆中他也曾触碰过这样的感觉,只是后来就消失了。
想到这,韶檬莫名觉得难受,正打算开口说一定会让周情给治好之类的话,不想却见眼前的人抬了手,然后直接摸上了他的头顶,像是哄孩子一样揉了揉他的头发。
“时间一长就散了,用不着这么担心。”
姜茶揉着韶檬的头发,被那张脸迷惑的她丝毫没意识到两人此刻的距离有多近。
她的嘴角上扬,眼睛因为笑而微眯着,分明算不上精致的五官看在韶檬的眼里却格外的顺眼,竟也没有去纠正她现在行为上的错误。
气氛陡然变得混沌不清,四目相对,好似什么东西即将破土而出。
对上那双眼睛,约摸三四秒的样子,姜茶一惊,几乎弹跳似的从沙发上起来,有些手足无措。
“那个……我……我我不是故意的,你……你你”
完了完了,姜茶心底暗暗叫遭,心想自己一个不小心就把人给当小孩子了,天啦!她竟然还摸了人家的头!
啊啊啊啊,怎么办?!怎么办,他要是生气了怎么办?
姜茶心里各种活动,两眼没松懈地观察着韶檬的脸色,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被人给误会了。
她真的,真的只是情不自禁!
刚才还温馨十足的气氛被她这么一来搅的瞬间全无,韶檬竟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却又不由得觉得好笑,于是干脆斜躺在沙发上,左手撑着头,好以整暇地看着她,勾唇道:“说啊,你只是什么?”
姜茶原本还有些着急,但这会儿见他只一脸笑意,根本就没有生气的意思,不由得心里松了口气,却在看到他脸上明显的戏谑后顿时感觉颜面无存,索性冲他瘪了瘪嘴然后“噔噔噔”地跑上了楼,只听“砰”的一声,卧室的门被关上。
韶檬抬眼看着原本属于自己的此时却被人占领得卧室,嘴角的弧度不由自主地往上。
秋夜漫长,夜深露重。
卧室内阳台上窗户大开,床头上时钟的指针已然指到了五点,天色却一点亮色也没有。
姜茶站在大开的窗户前,胳膊靠在栏杆上双手捂着脸,只听“咚咚咚”,心跳声从自己的胸腔中传来,这让她不禁张嘴大口呼吸外头的空气。
想起刚才在客厅时的事,姜茶连想死的心都有了,她从来没想过自己竟然会这么和一个人说话,甚至还是个男人。
天啊,想当年她和那些男生在一起的时候哪一个不是一口一个“喂”“兄弟”“哥们”“你小子找死啊”,可现在是怎么了?她怎么就能说出那样的话?还去摸……
“啧!”姜茶一咂嘴,懊恼地在头上一顿乱抓,最后想想还是算了,她想,一定是这五年的牢狱之灾让她变得成熟稳重了,也变得更富有爱心了,一定是。
嗯!没错,就是这样!
一遍一遍的自我催眠和安慰后,姜茶总算觉得自己恢复正常了,一阵风吹来,她不由得打了个冷颤,赶紧关了窗子回到床上。
算了,还是走一步算一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