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黑……
为什么这么黑？
姜茶伸手，感觉周围被一片冷空气包围，而眼前却伸手不见五指，耳边安静得似乎只能听见她自己的心跳声。
她在哪？
为什么这么黑，还这么冷？
姜茶闭眼摇了摇头，却想不起自己之前发生了什么，伸着双手往前摸，也不知走了多长时间，不远处一道微弱的光从那个小光点照了进来，姜茶眯眼，朝那个小点走过去。
“妈……妈妈……”
突然的一道声音，像是婴儿的牙牙学语，口齿不清，带着咯咯的笑声。
孩子？这里为什么会有孩子？
“妈……妈抱……”
小孩软糯的声音似乎就从不远处传来，那个小亮点也越来越近，姜茶不禁加快了脚步朝那亮点走去。
“妈……妈妈……”
再次响起小孩的声音，姜茶抬眼往四周看，那个刚才还在眼前的小亮点却消失了，周遭再次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然而只是一瞬间的事，周围突然像是被灯光照亮一样，姜茶眼睛不适应地眯了眯，朝着四周看去。
“妈妈……”
“嘿嘿，妈妈……”
“妈妈抱……”
婴儿，到处都是婴儿，四周画面闪现，快得她完全抓不住，小孩白白胖胖地蹬着手脚，扬起两只小手冲她伸来，黑葡萄似的眼睛里带着软软的笑。
姜茶伸手想去触碰，不想她才摸到他们，他们竟一个个地全都消失不见了，随即画面一转，满眼的鲜红。
“妈妈……抱……”
孩子冲她伸手，浑身被一片鲜血染红，蔓延他的全身，然后像溺水一般沉没。
“不……”
姜茶跑过去抓，却什么都来不及抓住，鲜红的颜色如潮涌一般朝她涌了过来，其中夹杂着孩子的哭声，一声又一声。
脑子里瞬间被这一声声的喊声给充斥着，姜茶只觉得整个脑袋都像是爆炸似的，捂住头，渐渐地蹲了下去。
“不……不要……不要——”
尖叫一声坐起，额头的汗水顺着她的脸滴落下来。
“姜茶！”
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似是有些兴奋，姜茶大口喘着气扭头看去。
“是你啊。”
原来是孙黎。
“对，是我！”孙黎激动地站在床边，拉住了她的手，说道：“怎么样？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整整两天，这个人昏迷了整整两天了。
“感觉？”姜茶从刚才的梦境中还没有回过神来，眼神往周围看去，在见到那张熟悉的脸后心脏猛地一抽，有些不敢相信她的眼睛，“萌……萌萌……”
他怎么在这？
“是我，我在这。”韶檬没有像孙黎那样扑过来，但捏紧的拳头却显示了他的紧张，听到姜茶叫他，他这才过来坐在了病床边，握住了她放在边上的手。
好凉。
“你不去公司吗？”姜茶觉得头疼得不行，入眼的白色让她有些反应不过来。
“我……”韶檬动了动唇，漂亮的眼睛里充满血丝，不过两天，下巴上就长满了青色的胡茬，姜茶看得心疼，抬手摸上他的脸，“你怎么成这样了？再忙也要注意身体。”
她……她还没有意识到吗？
孙黎捂着嘴，眼睛不受控制地红了，看向张琴的眼神里有些无助和慌张。
韶檬只觉得自己的心在一点一点滴血，眼前的人脸色太过苍白，本就没什么肉的脸上此时像是只剩下一张皮，看得他的心揪着疼。
“孩子……”姜茶看着男人的那双眼睛，忽然想起刚才梦境中的孩子，嗫嗫地动唇，脑子里忽然画面一闪，下一刻就掀开了身上的被子。
“姜茶！”孙黎和张琴过来，担心她的大动作扯掉手上的针头。
平的？！
没有……没了？
姜茶听不进他们的声音，右手摸上她的小腹，像是不相信一样摸了好一会儿，脑子里像被雷劈了一样一片空白，她猛地抬头，看着屋里的三人，瞪大了眼，“孩子……我……我的孩子呢？我的孩子没了？”
不会的，她明明……明明就有孩子的啊，昨天，对，昨天她还去买了小衣服，衣服呢？！
姜茶慌乱起身，在床上四处摸，嘴里自顾自地说道：“衣服，宝宝的衣服，我买的衣服呢？不见了……怎么不见了？”
她的反应看在三人眼里就像是被刀子捅进心窝一样，难受得说不出话来，孙黎想上前开口，却被张琴拦住了，斜眼看了一眼，张琴的眼神看向边上的韶檬，孙黎立马就明白了，捂了嘴掩饰哭声。
“宝贝，宝贝你冷静一点，你听我说。”
韶檬坐上去，掰过她的肩让她面对自己，在她额头上印了一个吻，然后看着她，“孩子没了我们可以再要，我们还年轻，还有大把的时间，我们以后还会生很多很多，你冷静点好不好？两天没吃东西了一定很饿，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姜茶呆呆地听着他的话，皱了皱眉，往自己平坦的小腹看了好久，再抬眼，已是泪流满面，“没了……孩子没了，他没了……怎么就没了呢？”
一把抓住韶檬的胳膊，姜茶看着他，声嘶力竭：“他没了！你告诉我孩子没了！你要我怎么冷静！那是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啊！”
她感觉他一天天在她肚里长大，感受到他的生命，他在她肚子里闹腾，他给她的感觉明明那么强烈，四个月，只需要四个月他就能出来了，为什么……为什么就这么没了？
为什么？！
“我知道，我都知道，”韶檬抱着她，任由她在他身上捶打，而后一把将人搂进怀里，紧紧地抱着，“那是你的孩子，也是我的孩子，是我们的孩子，我知道你现在很难过。是我的错，我不该让你一个人出去，不该怀疑你，不该不信你，宝贝，对不起……对不起……”
他自以为什么都掌握在手中，不管什么事情都逃不过他的掌控，可偏偏这次，他怎么都没算到。
男人一遍遍说着对不起，姜茶听在耳里痛在心里，她挣扎，想从他怀里出来，可他却紧紧不放手，姜茶感觉整个身体都被抽空了，心如刀割，整间病房里剩下的只有那肝肠寸断的哭声。
一个小时后，姜茶哭得累了瘫软在他怀里，韶檬抬头看着怀里的人那双红肿不堪的眼睛，心疼得整颗心都揪着，他一边替姜茶擦眼泪，一边抬头看向边上同样红眼的女人，说道：“这里有我，你们先回去吧。”
他现在只想安静地陪着她，一点都不想有别人打扰。
孙黎有些担心，“你”
“走吧，”张琴拍了拍她的肩，“别忘了你也是孕……”
剩下的字还未说出口，张琴立马意识到现在的情况连忙改了口：“你家那位也还在家里等着，别让人担心。”
孙黎的孩子马上就要生了，这两天因为姜茶的事情也影响到了情绪，现在已经有一个出事了，她也不想另外一个发生什么，于是冲韶檬打了招呼后便和孙黎一起离开了医院。
两人走后，韶檬抱着人靠坐在病床上，手上一遍遍轻抚着姜茶的背，无言的温柔充斥着整个病房。
姜茶总算缓了过来，抬手无力地抓住韶檬的那只手，声音沙哑地说：“对不起……”
孩子没了，她的心比谁都痛，可那不仅仅是她一个人的孩子，她就算再难过也不该冲他发脾气。
韶檬听到她那沙哑的声音后喉头一哽，将那股难受咽了下去，开口，亦是如鲠在喉。
“傻瓜，不要说对不起的话，真正对不起的人，是我。”
一声叹气，融进了万千悔意，韶檬想，如果他今天没来，那后果是不是更加不堪设想。
只要一想到她浑身是血的样子，他的心里便升起从未有过的恐惧，害怕失去她，害怕从此以后再也见不到她了。
光是想想，他就忍不住浑身发凉。
姜茶听着他的声音，一股酸涩和痛楚再次涌上来，她强忍着，像从前那样抱紧他的腰，哽咽道：“我没有保护好他，没有做妈妈的资格……萌萌，我真的……真的……好痛……”
身体的痛，心里的痛，她书念的不多，找不到多少形容词来表达，可这么清晰的痛感牵扯着她的每一根神经，稍微一动，就揪着疼。
“我知道，我知道，”韶檬低头看她，伸手抹去她即将要掉下来的泪珠，声音低哑，“孩子没有了我们可以再要，我们的时间还长不是么？以后，你想生多少就生多少，好不好？”
不知为什么，她心里明明难过得要死，可听着他的声音便觉得安心不少，而他的话却让她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再次掉了下来，再也忍不住，一头埋进他怀里，哭出了声。
“怪我太蠢，什么都帮不了你，只知道给你惹麻烦，如果……如果不是我非要出来，也就不会有这种事发生了……萌萌，你怪我吧，骂我吧……”
她现在能这样抱着他，毫无疑问事情他已经都知道了，她那拙劣的演技在他面前从来都无处遁形，如今却是伤身又伤心，以后……他们真的还有以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