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都知道安王爷文渊自南疆一役之后就再也站不起来了,但对于他的心腹来说,站得起来站不起来都没什么,可这话要是换了一个人来说,比如李锦鸾,那就不一样了,她这是在威胁。事实上,李锦鸾这点威胁并不能怎么文渊,他不过是看在她尽全力救了谢焰之的面子上,再者,便是在忌讳她的身份。
“你想如何”
“我要跟你谈一笔交易”说完李锦鸾撑着司棋转身进了屋。
她先前打了一场大架,受了点伤,又淋了雨,此时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司棋劝她先换件衣服,她只说无妨。
文渊跟在她身后进屋,因是寺院禅房,并无什么忌讳。
进门就看见李锦鸾坐在圆桌旁边,手里捧着一杯茶,身后是方才扶着她的司棋,再往后一张木床旁边躺着一个昏厥的侍女,是方才被吓着了的司夏。文渊进屋站定,将手背在身后,没什么情绪。
“想谈什么”
“我父亲和皇上准备利用婚礼往你的王府安插眼线,这你应该能猜到吧,监视你的一举一动我想他们是做不到的,但是,至少可以在必要的时候往你身边放些东西,比如皇袍、叛国书信、布阵图什么的,这些不用我说你也知道是做什么用,或许你用点心思也能避过去,倒不如让他们没有机会这样做,再者,丞相府、将军府以及宫里的瑶妃,这三方力量确实不小,皇帝手里的兵权与你不相上下,若真的有事,我不相信你能全身而退,但如果你有了一个谁也想不到的眼线,结果可就大不一样了。”
“你为什么要与我合作,我怎么能相信你不是他们派过来试探我的”
“我这些年在京城怎么样你即便不知道也应该有所耳闻的,将我嫁给你,一旦他们密谋的事情成功,你觉得会留下我吗,除此,还有一些个人恩怨,我与你有共同的敌人,这样能相信吗?”
“你要对付你父亲?”
“不,我要对付的是穆府”
文渊这才正眼看着她,镇远将军府在皇上眼中有多重要,就有多难对付,丞相府、镇远将军府、皇上,这三者之间的关系目前来说牢不可破,要是有一个人时时盯着他们,再顺便出个主意,自然是很好。
“你能给我什么”
“以你的身份自然不能明目张胆的出手,丞相府和将军府的关系保证了我能知道比你更多的东西,我可以协助你,不遗余力,条件是:事成之后,解除婚约。”
“这么不想嫁给本王?”
面具后的人似乎轻笑了一下。
“并不是,这本来就是一场政治婚姻,何况解除婚约不是我的最终目的,算是附加条件吧,反正之后你也用不到我了。”
李锦鸾旁若无人地与目前名义上的未婚夫讨论着婚事,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何况,这人是先皇兄弟,今圣的皇叔安王爷,辈分仅次太皇太后的王爷,连司棋这样自小在死人堆里摸爬滚打不拘小节的人都有些脸热,文渊不由得想她到底是不是李锦鸾本人。
足不出户的相府小姐是怎么和杀手组织扯上关系的,她看起来不像是自幼苦练的样子,偏偏那杀人时的眼神像是掠过了千军万马,她对朝政很了解,丞相此人防心这么重,不会是他教的。自赐婚以来,他并没有刻意关注过她的一举一动,连沈文清都觉得她不过是一个棋子。此时的她,静静坐在椅子上,与他谈着交易,说出的每一句话都足以掉脑袋,但她并不在意,她似乎有些不一样,很不一样。
“好,我答应你”
文渊将头转过来。
“另外,焰之方才许是对你们用强了,我代他赔罪”
“不用,这笔账我给他记着了”
文渊再次惊着,他堂堂王爷给人道歉居然不接受,不过李锦鸾并没有意识到自己驳了皇叔的面子,兀自喝着茶……
文渊握在背后的手紧了紧,转身出门。
“等一下,你的东西”
文渊刚迈出一步,一枚玉佩落入腰间,没有回头,他直直走了出去。
李锦鸾终于松了一口气,她并没有十足的把握文渊会答应她,但是现在答应了,这对她来说是件好事。这晚在护国寺后院的小禅房,李锦鸾第一次睡得舒心,不仅仅是因为打了一架,也因为有了个帮手,不管他强不强大,她一直悬着的心终于可以放下来一会。
后半夜,安王府书房里,文渊坐在书桌后面,旁边的八仙椅上坐着沈文清,以及裹着白纱的谢焰之,他服过护心脉的药丸,伤口处也上了上好的金创药,脸色已经好了许多。
“你说,那当真是丞相府的二小姐?与你定亲了的那个?”
沈文清对着文渊问话。
文渊没理,一旁谢焰之说道:“她亲口承认的,应当不会有假”
“世上居然还有如此勇猛的小姐,那长相该多吓人!”
沈文清像是受到了惊吓一般,他没去现场,但已有人向他禀报了事情经过,在他听说一女子单挑二十皇室暗卫时,还没觉得有什么,江湖上不乏有武功高强的女子,但在听到那人是丞相府二小姐,且打架根本不靠内力时,正喝着的一口水没咽下去,全喷在谢焰之脸上,这可是面前这位爷的未婚妻!这么彪悍!
“你说错了,二小姐非但不勇猛,那容貌比你见过的任何女子都好看”
威胁过人家的谢焰之此时为李锦鸾说着好话。
“真的假的,能比得过苏楹袖?”
沈文清瞪大了眼睛。
“容貌或许不相上下,但胜在气质,你没见到,她比任何一位将军的女儿都有气势,尤其是打架的时候,可惜……”
“可惜什么,她是残疾?”
沈文清胡乱接着话,惹来谢焰之一阵白眼。
“可惜人家要跟王爷解除婚约”
这下沈文清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看着文渊,好像在说“你也有今天”文渊由始至终没说一句话,只在沈文清最后看向他时对着谢焰之淡淡说了句。
“你口里的二小姐,还记着你的帐呢”
谢焰之:“……”
次日一早,李锦鸾让司棋寻机会将昨晚发生的事情递了出去,在京城某个据点的素君接到书信,一对眼睛紧紧盯着纸上的“文渊”两字,终是没说一句话,只命人送去了治剑伤的奇药。
回到府里,司夏原本要给那两个丫头讲在护国寺发生的险事,可是左找右找找不到司画司琴,最后找温嬷嬷问才知道,两人自小姐走后就被四小姐院里叫了过去,已经一天一夜没回来了,司夏当即将事情禀报给了李锦鸾。
李锦鸾此时站在四小姐李锦玉的院子里,前面台阶上站着双手抱胸、神情倨傲的四小姐李锦玉和面色怯怯的五小姐李锦莹,以及一众强壮的仆妇。李锦鸾看着这个阵势,只觉得头疼,无奈说道:
“李锦玉,你又想做什么,我的丫头被你弄到哪儿了”
“呵呵,李锦鸾,终于露出你的嘴脸了吧,你的丫鬟,哼,你今生别想再见到她们了”
李锦玉一脸傲慢的看着她。
“我不想跟你费口舌,把她们交出来!”
“我偏不,你有本事来打我啊,你不是很能吗,很厉害吗,过来打我啊”
李锦鸾本来身上刚添了伤,不想与她多做争执,是以没有理她。李锦玉见她不理自己,登时火就上了来。
“好啊,给你机会你不动手,那就别怪我了,你们,还愣着干什么,上啊!”
她胳膊一挥,身后几个身体强壮的仆妇走上前来将李锦鸾几人团团围住,其中一个打头的仆妇还笑着对她说:
“二小姐,对不住了,奴才们也是没办法”
说完她第一个伸出手挥向李锦鸾,院里的仆人们都张大了嘴巴,瞪大了眼睛,胆小的五小姐更是吓得用手捂住了眼睛。
只听“嗷”的一声惨叫,那率先出手的仆妇被二小姐刚提的一等丫鬟司棋给扔了出去,人重重摔在院墙上,仆人们张大的嘴巴来不及合上,张得更大。
剩下的仆妇见她如此勇猛一窝蜂涌了上去,但一眨眼的功夫,又全都被扔了出去,各自在地上哎呦来哎呦去的,有的仆妇手臂弯曲的程度明显不正常,院子里一时充满了嚎叫声,整个过程李锦鸾没动分毫。
李锦玉见此更加气恼。
“废物,都是废物!”
她拽着李锦莹走下台阶:
“去,你去揍她,她的丫头厉害不代表她厉害,那都是装的”
五小姐李锦莹往后缩着不敢向前,见李锦玉推她更是吓得面色苍白。
“你去啊,怕什么,你今天要是把她打的见不了人,我就让母亲把你姨娘的禁足给撤了”
李锦莹被后面这句话止住了动作,她犹豫着看向李锦鸾,又看看她身边的司棋,娇小的身躯明显一震,但是,她还是慢慢向前挪着,李锦玉见状大笑起来。李锦鸾把李锦莹的神态看在眼里,突然为这个年代生活在深宅大院的女人们感到可怜,明明都是豪门小姐,一个飞扬跋扈任意妄为,一个小心翼翼如履薄冰,李锦玉仗着有个好出生,一直不把包括李锦鸾在内的小姐放在眼里,现如今,她竟还掌控的了父亲的小妾们的“生死”,这差别是有多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