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觉直睡到傍晚,醒来时身边没人伺候,身上松松搭了件披风,伸手一摸桌上的茶也是凉的,李锦鸾不仅有些怀疑,清桐院没了司画司琴做事就收拾不好了?她起身穿了衣服,先是去后院看两个丫头,都在睡觉,看来恢复的还可以,然后去厨房找吃的,一天没吃东西,还真有些饿了。
一路没见着下人,直到进了小厨房才看见温嬷嬷在炉子上炖着什么东西,见她进来老人家赶紧嘘寒问暖。
“嬷嬷我饿了,你还是先给我找点吃的吧”
“哎,这正热着呢,小姐先回房等一会”
温嬷嬷放弃了问话,开始招呼炉子。
“不了,我就在这陪您等着,司夏她们去哪了,我走过来没就见着几个人”
“她们啊,都凑热闹去了,后院那里出了点事,司夏那丫头闲不住,带着一帮丫头打探消息去了,司棋本来要守着你的,也被司夏拉去了”
“穆氏那里出了什么事,可是李锦玉又说什么了?”
“不是四小姐,是五小姐,前一段日子不是说五小姐的生母赵姨娘在夫人身边伺候的时候冲撞了老爷被夫人禁足了吗,谁知道那竟是赵姨娘故意的,赵姨娘怀了身孕,估计是想等胎稳了再说出来才使了这么一招,谁承想,今天四小姐跟咱们闹这么一出把自己伤了,夫人去厨房盯药的时候看到赵姨娘身边的丫头也在守着个药罐子,只逼问了几句丫头就扛不住了,夫人这才知道赵姨娘已有将近三个月的身孕了!唉,赵姨娘身边的人也太不稳妥了点。随后夫人直接带着人去了赵姨娘的院子,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反正是起了争执,夫人混乱中失手将赵姨娘从台阶上推了下来,当场就见红了,方才司夏遣人回来时说已经请了大夫看症,孩子估计是保不住了,现下消息还封锁着不敢让老夫人知道,你说,这造的是什么孽呦,阿弥陀佛,上天保佑,保佑我们小姐一生平安,保佑,保佑……”
温嬷嬷上了年纪话就多了起来,李锦鸾在一边看她絮絮叨叨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不过,这也解释了白天李锦莹的行为,她睡前没记起来的正是这茬事。
谋害胎儿,赵姨娘想来是不会放过这次机会的,老夫人那里估计也该知道了吧,府里不止自己一个人想除掉穆氏,有这么一个把柄怎么能不好好利用呢,自己就不掺和了,只是可惜了一个还没出生的孩子。
温嬷嬷给准备了炖乳鸽,水晶虾饺,几块酱鸭剔去了骨头,考虑到小姐一整天没吃饭,又炒了几道小菜,炖了香甜的糯米粥,李锦鸾正吃的尽兴,外面丫头们陆陆续续回来了,司夏蹦蹦跳跳进了正房,司棋步履沉稳紧随其后。
“怎么,看完了热闹舍得回来了”李锦鸾打趣几人。
“哎呦小姐你这说的什么话,奴婢哪敢啊,小姐我跟你说啊,你是没看到,整个院子,都是血啊,赵姨娘疼的跟快死了似的,五小姐趴在地上哭成了泪人,夫人还面不改色的在一边站着,要不是这么多人看着,估计她连大夫也不想请,真是狠心啊”
“小姐用饭呢,你说那起子恶心人的做什么,这么晚回来不做事了么!”
温嬷嬷立在李锦鸾身后训斥。
“嬷嬷别生气嘛,知道我们为什么回来吗,原本夫人明令禁止不准讨论的,谁知道哪个胆大的给捅到福来院了,老夫人当时就站不住了,现在连老爷也回来了,虽然没说什么,但是脸色也黑的可以啊,是吧,司棋”
司夏捅了捅司棋,对她眨了眨眼,示意帮她说话。
“嗯,现在赵姨娘已经挪到紫院了,老夫人和老爷也在紫院”
李锦鸾听完没发表什么看法,以她对李彦的了解,痛失一个孩子虽然让他心里很不舒服,但还没到下手处置穆氏的地步,况且镇远将军的几个儿子快回京了,更不可能做什么,但是老夫人不一样,她虽然关心儿子的官途,但她更关心李府一脉的安宁,人老了,越来越惦记着儿孙之福,儿孙再多也不嫌多,若有人有心在这儿挑拨,或许能打压穆氏一阵子。
只是她这边想着不掺和,有人不这么想。
古人没什么娱乐设施,李锦鸾也不比以往需要经常出任务,是以她最近养了个早睡早起的好习惯。
入夜时分,李锦鸾就已梳洗过打算睡了,门外司棋撩开帘子走了进来。
“小姐,五小姐在外求见”
“都这时候了,她不在她生母面前伺候,来寻我做什么,就说我已经睡了”
司棋刚要答话,门外就有了声响,一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二姐姐,是我,二姐姐,我知道自己没用,从前那样对你也是迫不得已,但是……但是现在,我姨娘躺在床上生死未卜,父亲又迟迟不发话,我是实在没办法了啊,你就当做件好事吧,莹儿今后定当给二姐姐做牛做马……”
话未说完,李锦莹在地上一阵猛磕头,声响都传到了屋里。
“不是说已经请了大夫了,怎么会生死未卜,五小姐不要在这里危言耸听”
司夏答话。
“二姐姐,我怎么敢骗你,虽是请了大夫,但那是长期住在府里给主子们请平安脉的,平时只能看个头疼脑热,下午出事的时候大夫说我姨娘是小产,大出血,现今于小产大出血一症上治得好的只有宫里的江太医,但是父亲迟迟没派人去请,老夫人遣人去请城里明镜堂的大夫也被父亲给拦下了,说是……说是家丑不可外扬,二姐姐你去看看吧,你现在在老夫人面前说的上话,又是太皇太后赐婚的安王妃,一定可以的,就算……就算没用,也让我死了这份心。”
李锦鸾坐在床上听她一番话,顿时对李彦的狠心刷新了一个高度,为了维护穆月华,不让这件事传出去,他居然可以不管自己的妾室和孩子,这位赵姨娘据说还是他最宠爱的一位妾室,当真如此冷血吗?
李锦鸾在心里微微叹口气,终是将她唤进来,来人一脸泪水,额头上青紫一片,隐隐泛着血迹。
“我这里是什么情境,你想必也清楚,并没你嘴里说的那么乐观,能不能说的上话还是一回事,这紫院我就不去了,你姨娘的身体,你听好,冲门、气冲、三阴交、足三里均以拇指指腹端点按压六十至一百二十遍,足下子宫反射区以拇指指腹推刮十余遍,再开些止血保宫的药,暂时控制住病症,大夫总归是大夫,即便不懂妇科,也是会认穴的,你且把我说的传给他,若是不方便,叫府里会认穴的稳婆去也行,另外,你寻着机会传出话来,怎么传不重要,只要让老夫人听见就行了,就说赵姨娘怀着孩子的时候请大夫看过,是个男胎,想必你姨娘此后养伤的日子会好过点,我能做的就这些了,不要跟别人说你来过我这,若你姨娘此回命大,也告诉她不用想着感谢我,以后有事不要来清桐院了,你快回去吧,我要歇息了”
“二姐……”
李锦莹怔然,她没想到李锦鸾会这样说,在她的想象里,李锦鸾或许会讽刺她,不理睬她,拒绝她,倒是没想到她会这么帮她,虽不明白她说的那些是什么,但她第一次,有了希望,从前在府里挣扎,那都是为了姨娘,为了生活,但是现在,面前她要称之为二姐的人,嘴里说着疏离,却在她最无助的时候,给了她希望,她觉得人生突然不那么压抑了。
“多谢二姐!莹儿今后定当视二姐为亲姐!”
李锦莹又跪在地上重重磕了一头。
“司棋,送五小姐出去”
清晨时分,李锦鸾带着司画司琴在竹林练功,她三人都受过伤,李锦鸾自不算什么,但为了两个丫头能恢复的快点,便领着这两个一起锻炼,顺便安抚两个丫头,仇不是不报,而是时候未到。
这几日少了两个大丫头做事,司夏司棋两人有些忙不过来,不过再忙,司夏也没忘记出门八卦,这不,主仆三人练蹲跳的功夫,司夏从外面跑过来。
“小姐小姐,最新消息!”
“跑什么,嬷嬷平日里教你的都忘了?”
司画一下床就恢复了大姐大的本色。
司夏对着她吐了吐舌头,没打算收敛。
“你们听我说啊,紫院那个,被老夫人发落了,一百遍清心咒,那得抄到什么时候,这跟禁足有甚分别,刚刚小产的赵姨娘,当夜就挪回了自己的院子,还拨了两个丫头过去伺候,原本老爷和老夫人还僵持着,不知听谁说的,赵姨娘怀的是个男胎,老夫人当即就动怒了,这风水真是让人看不清啊”
司夏说到这冲李锦鸾眨了眨眼:“小姐,你真是料事如神!”
李锦鸾没理会,随她跟司画几个贫嘴。
随后司棋也进了林子。
“大哥那边有什么消息吗”
“阁主已经派人去了镇远将军驻地,安插进将军府的人也顺利进了三个,互相都不认识”
“嗯,安王爷呢”
“奴婢无能,查不到安王爷的消息”
“无妨,你能打听到才叫我小看你了,大哥留给我的人还有多少”
“回小姐,阁主临走留了十人,但您撤走五个,现在除了负责递信的,还有四个能用。”
司画几人听小姐和司棋商量起了正事,也渐渐放低了声音,她们近来总能听到主子和司棋之间有这样奇怪的对话,但几人甚乖觉,并不多嘴问,也不多嘴往外说,这一点倒是让李锦鸾很喜欢。她虽然需要她们忠心,但也不想太多人掺和自己的事,保护自己,也保护她们,这样,最好。
“把那四人全部撤走,放到市井里打探消息,虽然有点委屈他们,那就委屈了吧”
“小姐,奴婢斗胆,阁主不会同意的!”
“所以要他们委屈委屈,这一段时间先不要回阁里了,直接来我这递消息”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