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妙妙坐在瑶瑶对面，任由她认真的摆弄着自己的指甲，在上面铺满捣碎的蔻丹花瓣时，心也不由得随之柔软了下来。
在瑶瑶的心中，她似乎真的很重要。
可若是有人能够告诉她一种办法，不用她得道成仙也能救出娘亲，那她何必自寻苦恼？
她难道不知道无拘无束地活在妖界很好吗？她难道不知道有了瑶瑶与猫王做靠山，自己的日子过得会很舒坦？
可在她救出娘亲以前，她没有其他选择。
即使这条路是死路，即使走下去面前只有南墙，那她也得撞了这南墙再说。
毕竟除了这样做，她是真的无计可施。
“妙妙，我这么缠着你，你是不是心里很烦？”瑶瑶在将妙妙的指甲全部用树叶与棉线缠好之后，这样问她。
见瑶瑶这样问，妙妙忙不迭地开口否认，“怎么可能？你不要乱想，我喜欢你还来不及，怎么会觉得你烦？”
“我知道你在说谎，我认识了你八十年了，你骗不了我。其实，我可以乖乖回到妖界去，不再烦你，不再扰你，任由你一个人在人间做你想做的事情，我甚至知道，少了我，你的日子也不会有什么差别。你不会比现在过的更糟，也不会比现在过的更好，什么都不会改变，起码不会因为我而发生改变。”
瑶瑶从来没有这样深沉认真地对妙妙说过什么，这是头一次，她的脸上一点笑意也没有。
她笑不出来，因为一想到有可能就要再也见不到妙妙，她是真的笑不出来。
“瑶瑶，别这么说，你……”
没等妙妙将这话，说完，瑶瑶便再度打断了她的话，“我要这么说，我想说的都还没说完呢。知道我为什么明知道你心里的想法，却还是要执意留在你身边吗？因为我很清楚，你的修仙之路若是执着地走下去，只有死路一条。你以为哥哥对你说过的九重天是什么意思？区区三个字而已吗？你知道登上去有多难吗？就算是以我哥哥的修为，想要闯上这九重天都只有死路一条，更别说是你了。我不想看着你犯傻，也不想看着你送命，我舍不得。死多容易，可我这辈子就想让你陪着我一块活下去，我不放心任何人护着你，我只放心我自己。我跟你说过多少次，就算是你福大命大造化大，真的误打误撞成了神仙，你也没有资格修改天规，放出你娘，你为什么就是不听？要是修改天规那么容易，我的爹娘还会死吗？”
瑶瑶承认，她很自私，她既不舍得让妙妙去送死，也不舍得让妙妙离开她。
可她这一切前提的出发点，不都是因为她在意妙妙吗？
“瑶瑶，据我所知，猫妖一族除了猫王受封，无人上过天庭，更别说是成了神仙。一切的磨难与险阻都不过是大家的重口相传，并非亲眼所见。那如果我不试一试，怎么知道不行呢？神也好，妖也好，比起凡人我们的寿路真的要长上许多。可是比他们多活的这成百上千年里，我们又能做什么呢？没有爹娘，没有爱人，没有子女，我们就算无休无止的活下去，又有什么意义？你想过你为何需要我的陪伴吗？因为你跟我一样，都害怕孤独。这就是我执着了九年也要找到李钰的理由，这就是我执着了一辈子也要救出娘亲的理由。”还有半句话，妙妙没有对瑶瑶说，猫王之所以将瑶瑶留在身边，自然也是不想此生孤独终老，需要妹妹陪伴罢了。
但是这件事，无论是瑶瑶还是猫王，都不会承认。
瑶瑶的眉头皱成一团，在来到人间以前，她是最爱笑的，为此她还时常嘲笑哥哥，为何像是不会笑的妖精。
可是当她来到人间以后，发觉这人世上，是真的没有什么值得去笑的事情。
此时门外突然响起敲门声，“瑶瑶，听说于家二小姐来了，是不是？”
“嗯，我这就来开门。”瑶瑶一听说话的人是薛绍，便也没什么戒备之心，起身就要去开门。
妙妙一惊，赶紧将袖子放下来，生怕被薛绍看到她手腕上的那枚镯子。
“这大白日的，你们是在聊什么，怎么将房门都上了锁？”薛绍走进来的时候，脸上虽是端着一副笑模样，可这语气里怎么听怎么是在探究她们两人方才是在屋内做什么。
瑶瑶刚想如实回答，说方才自己与妙妙在聊天，可这话头却抢先被妙妙占了去。
“薛公子，有日子没见了。刚才我与瑶瑶二人在用蔻丹花染指甲，怕又小厮惊扰，便将门锁上了。”妙妙了解瑶瑶的性子，这话倘若要她来讲，她保不齐就要实话实说。
薛绍跟李钰关系匪浅，所以妙妙相信，无论薛绍从她们的口中打探到了什么消息，必然都会添油加醋地说给李钰听。
李钰本来就对自己心怀芥蒂，若是他再从薛绍口中听说了什么，这南燕王府只怕她是这辈子都别想踏进一步了。
若真是如此，她还怎么在南燕王府内找仙人？
瑶瑶见妙妙这样说，虽猜不透是为什么，但她相信妙妙做事自然有她的道理，所以也随着她点了点头，应和道：“对，我们在屋子里染指甲来着。”
薛绍轻笑一声，他怎么可能会相信于妙妙这染指甲时要锁门的鬼话？
“染指甲为什么会怕人惊扰，难不成是做了什么怕人惊扰的事情？”薛绍本来是不讨厌于妙妙的，可是没办法，王爷对她太过警惕，那他身为王爷背后最忠诚的支持者，也不得不警惕起于妙妙才成。
今日他本来就是打南燕王府回来的，王爷说昨晚上于妙妙又闯进了他的婚房，闹了好大一出，扰的他洞房花烛夜也不曾安宁。
就冲这一点，虽然王爷并不曾要他对于妙妙做出什么举动，可他自己也该领会王爷的心中所想，将这于妙妙当做敌人相待。
总而言之，于妙妙做出来的任何举动，大多是不利于王爷的，所以这个女人便不得不防。
“薛公子有所不知，这染指甲便是一件怕人惊扰的大事。女为悦己者容，身为女子，自然是希望将自己打扮得天姿国色引得他人瞩目，这指甲也是妆容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选取园子里最美最合心意的蔻丹花摘下来，放在瓷碟子里捣碎，将那碎了的蔻丹花瓣分成均匀大小覆于指甲之上，再用树叶包裹住指甲，静待上两刻钟。这其中任何一个步骤，缺一不可，且要全神贯注，心怀期待，这染出来的指甲才会好看。所以，这件事情自然是容不得任何人惊扰，薛公子身为男儿，不懂得这些细节倒也正常，我跟瑶瑶不会见怪。”妙妙朱唇轻启，直接便开口讲了一堆，绕来绕去不过是希望薛绍明白，她方才只是在跟瑶瑶染指甲，并不曾做什么怕人的事情。
最起码是不曾做过任何想要谋害他或是李钰的事情。
“瑶瑶，是这样吗？”相比于对妙妙的称呼，这薛绍唤起瑶瑶的名字来，明显就亲切了许多。
按理来说，他就算是称呼瑶瑶为一声柳夫人也是合理的，可他非但没有，却还直呼乳名，这便足以看出他待瑶瑶的不一般了。
“对啊，你不懂，这女人家就是要打扮的美美的才会开心。其实这事儿也不只是我们开心，你们男子瞧见了，不是一样乐得看吗？所以啊，你府上无端端多了这么两位大美人，你就心里偷着乐去吧。”瑶瑶自然不会胳膊肘往外拐，字里行间的每句话，都是向着妙妙的。
见瑶瑶也这样讲，薛绍自然没法继续再怀疑妙妙，毕竟刚才屋内发生了什么他也只能是猜测，一没有证据，二没有证人，也不好多说。
“二小姐，你此前不是在丞相府居住来着？现如今这是王妃过了门，你没地方待了？”昨日薛绍并不曾参加李钰的喜宴，而是一早便奉命入宫去见了父亲，所以妙妙与柳千琅同去参加喜宴的事儿，他并不知情。
“我遇上相公了，他要把我带回柳州，我这不就赶紧跑过来告诉瑶瑶一声，让她准备准备也赶紧起程么？这几日，该玩的也玩了，该闹的也闹了，我们都该收收心，回去过日子了。”妙妙看了瑶瑶一眼，又撒了个谎，只字未提她要留在京城的事。
瑶瑶也不拆穿，双手交叠望着薛绍，倒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你遇上柳千琅了？你们这就要回去了？不是说好了你要到京城念书，说好了你们二人此后再不回柳州的么，怎么又改了主意了？”薛绍当然不肯让她们二人就这样离开。
一来他是要替李钰盯着于妙妙的，二来是他自己心里也舍不得放开杜玉瑶。
“今非昔比，所以当然要回去。当年在于府的时候，有人信口雌黄应了我一堆承诺，可惜这进了京城便改了本性，恨不得将我当做烫手山芋扔给他人。也怨不得别人，怨只怨我自己有眼无珠，轻信于人。”妙妙轻叹一声，佯作无意感慨出这番话来，字里行间却全是在挤兑薛绍。
瑶瑶听得有趣，瞧瞧妙妙，又瞧瞧薛绍，倒是不知他们二人竟然此前还有故事，并且这两个人竟嘴巴这么严，没有一个肯讲给她听。
早晚她得把这些事情从薛绍的嘴巴里套出来。
听了妙妙的话，薛绍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尴尬不已。
其实这件事情也不能全怨他，他的确是答应过妙妙很多事情却又没有兑现，这一切的源头都是因为妙妙招惹上了南燕王。
那是他的兄弟，也是他的主子，南燕王讨厌的人，他又怎么可以交为知己？
但南燕王有令，让他看着柳千琅的夫人，一有情况，随时汇报。
只是当时薛绍就忘记了多问一句，王爷到底是要让他看着柳千琅的哪位夫人？是杜玉瑶还是于妙妙？
总之无论是哪个，都不能就这么轻易的让她们离开京城。
“这件事的确是我不对，我现在给你赔礼道歉还来得及吗？我这就去跟我爹谈，让他帮你安排书院念书，你看如何？”薛绍当即改变主意，这样说道。
其实此事并不难办，甚至都不需要他爹出面，不过是他一句话的事情。
之前一直拖着，是因为他不想让王爷知道他不听话，一直暗中帮助王爷厌烦的人。
可是现如今王爷既然改变了主意，那他当然也会随机应变。
今日，他还非要将妙妙留在京城不可了。
妙妙听见这话，心中不禁窃喜，这正是她心中所求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