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倒是机灵,这上下嘴唇一碰,我就得帮你做这个证人。你可知道这是伪证,若真是被人查出来,我还不是要一块陪你吃不了兜着走?”听这话来看,杜白应当是生了妙妙的气才对。
可此时若是抬头看他的脸色,分明又瞧不出一点怒意来。
“伪证?你只看我让你帮我做伪证,就不管王庆之是如何栽赃我的?亏得你还信誓旦旦说什么言出必行,现如今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儿,你都不肯答应,还好意思讲什么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妙妙并不了解杜白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就算他极为讲义气,可也不代表他同样会对她讲义气。
今日杜白若是不肯答应她这个要求,那她就赖在杜白房中不走了。
学监若是真的不顾及薛绍的面子,在众目睽睽之下向众人证明她实则身为女子,那她也一定不能自己送死,得拉一个人下水才成。
若是被人目睹到她大白天的关着门在杜白房中待了好些个时辰,那这事儿杜白便是无论如何也解释不清。
就算解释得清也没用,她只要随便脱件衣裳,再往屋子里这么随手一扔,就能让杜白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也莫要怪她心思又毒又狠,她在人世间的这段日子,学到的便只有这些了。
她也想要变得温暖起来,也愿意效仿娘亲,在这人间做一桩糊涂事,为了一个凡人而背叛三界,步娘亲的后尘,品味世间最美的情爱。
可为什么自从她来到人间之后,便渐渐发觉娘亲骗了她?
她不知情爱为何物,只知这世间无善人。
从李钰到柳千琅,从林书容到杜白,都是骗子。
他们之中,有的人承诺过要善待她,有的人该负责,可最后却都食言了。
所以不要怪她的心中不停地在排斥世人,明明是世人先伤害她在先,却又没人愿意给她个解释。
此时此刻,妙妙心中已经盘算好了一切,无论杜白答不答应她的请求,她都有办法功成身退。
最坏的结果,便也不过是牺牲别人,成全自己。
虽然于心不忍,可她一想到自己若是被学监误会,赶出书院之后,便会成为京城名门望族之后的口中笑柄,便觉得纵然牺牲别人,也不能出差错。
若怨,也只能怨王庆之,这一切都是他先挑起的过错。
她本来没有打算主动去招惹这书院之内的任何人,可是偏偏王庆之要来主动招惹她。
原本以为书院的日子会好过,可现在看来这里却是步步心计,步步凶险,比哪里都难熬。
杜白望着妙妙眉眼之间的一副愁容,虽然心中并不能完全料想到她到底是在思索什么,可也是猜出了个十之八九。
他知道妙妙必然是手足无措,才会到他这儿来的。
只是她生性倔强,怕是纵然自己出手帮了她这个忙,她也不会领情。
扪心自问,为了一个不过初相识的于妙妙,却要得罪礼部尚书之子,甚至是他背后的那一支势力,这事儿到底值不值得?
“若我今日真的替你出面做了证,你可愿意领我这个情?”杜白也不曾避讳,既然妙妙方才进屋之时便对他讲了不要拐弯抹角,那他索性也就直接说了。
妙妙听闻此言,自然明白“识时务者为俊杰”的道理,连忙点了点头,对杜白说道:“只要你今日能够帮我度过此劫,我必定记得你的恩情。虽说你之前有言在先,说过要帮我的忙,可我也不是个忘恩负义之人,他日你若有用到我的地方,只要开口,我便尽其所能鼎力相助。要知道,我这个人也与你一样,说出话来是‘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其实妙妙这番话究竟说的是真是假,不取决于她,而取决于杜白。
假如今夜杜白真的如同他承诺所言帮了她,那妙妙也必定不会食言,倘若日后杜白有用得到她的地方,但凡吱一声,她都会尽可能地帮忙。
可假如杜白今夜骗了她,在王庆之与学监共同来搜查她之际,不为她做这个证,那她便算是跟杜白结下了仇。
“好,我心里有数,知道该怎么对学监说了,这会儿你便先回去吧。有道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你只需彻底信任于我,相信我不会在这件事情上欺骗你便足够了。”杜白摆了摆手,示意妙妙可以离开了。
而后,还不等妙妙走出这间屋子,他便又一次重新走到书桌前,提笔开始练字了。
妙妙见状,便明白杜白是在下逐客令,心知自己也不便多做打扰,便道谢一声,告辞离开了。
本以为今日之事,姑且就能松一口气。
可是万万没料到,大戏刚刚开始,令妙妙心慌的事情还在后面。
她刚刚走出杜白的房间不久,便在一棵海棠树后看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阳光照射之下,那面容精致,五官较好,端得一副绝世公子相,看得她心尖发颤。
她明明来到人间,最想要看到的便是这张面孔。可偏偏此时此刻,她最害怕看见的依旧是这个人。
一旦被李钰发现她藏匿在白马书院,指不定还会出了多少乱子。
她可不相信薛绍送自己进入白马书院会是李钰的主意,他明明那么讨厌看到自己,明明一心想要驱逐自己离开京城。所以妙妙笃定,自己进入白马书院就读一事,必然是薛绍自己的主意,虽说初衷可能是为了讨好李钰,但李钰时至今日,应当尚不知情。
否则凭借她对李钰的了解,李钰是绝对不会容忍她留在京城,更何况是什么名门望族就读的白马书院了。
想到这儿,妙妙赶紧屏住了呼吸,转过身去,重新往相反的方向走去,心中默默祈祷自己不要被李钰认出来。
“你这次又要在本王的眼前,溜到哪儿去?”
妙妙身后突然响起李钰的声音,吓了妙妙一个激灵,赶紧大口喘气,让自己赶紧平静下来。
随即,她便转过身去笑盈盈地对着李钰道:“王爷叫我,有何贵干?”
“谁准许你到这白马书院来了?不知道皇上有旨,白马书院禁止女子就读吗?”李钰望着妙妙那含水一般的眼睛,忽而眉头一皱,恼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