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李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以为刚才妙妙说的那话不过是他听到的幻觉。
可是这一次,妙妙又一字一顿地将这话重复了一遍,“我说我的肚子里怀着你的孩子,就是在蜀地行宫的那一夜怀上的。”
妙妙盯着李钰的眼睛,望着他眼神中的惊愕,她只觉得很可笑。
这个孩子来的是多么可悲,他的父亲是个凡人,而他的母亲却是一只猫妖。
他的到来是突兀的,他生下来就会是个异类,是个怪物。
而最重要的是,她竟然根本就不记得自己曾经对李钰的爱,她甚至就因为自己心底里对李钰的排斥,都没办法对这个肚子里尚未长大的孩子爱起来。
所以她才会站在这里,为了这个孩子去威胁李钰,让李钰去放掉柳千琅。
其实她心中也并不是有百分之百的底气,觉得李钰未必会为了这个孩子而答应她那样无理的要求。
可现在她已经是走投无路,所以不管是使用什么样子的办法,她都总归是要去试一试的。
她总是想着,万一呢?万一李钰顾念到他现如今没有后代,心中又不知她身为猫妖,所以便答应了她这个无理请求,只为了他自己的后代呢?
哪怕只有一线机会,到底也是要赌上一把的不是吗?
她得记着自己是为了什么而留在这洛阳城的,如果一日不完成她对柳千琅的承诺,她一日就没有办法安心离开。
现如今柳千琅因为她的一时冲动而丢失了狼人的身份,变成了彻彻底底的凡人,那他就连一点能反抗牢狱中人的本事都没有了,李钰要是真的想要杀他,那简直是太过轻而易举的一件事情。
可要是柳千琅此时被杀,妙妙则会因为这一切的过错都是因为她,那她将会在内心中背负着这种愧疚一辈子。
她不是凡人啊,她可是一只不会老,不会死的九命猫妖,她的余生比任何人的想象都要漫长。
所以她岂能容忍自己往后漫长的余生中,都在自己对柳千琅的内疚中过活?
今日她对李钰这般逼迫,也真的是百般无奈之举,她此刻心中只能默默盼着,李钰会因为这威胁而答应她的要求。
李钰先是惊愕,随即便是惊喜。
一瞬之间他心头对妙妙的所有抱怨便都散去了,他的嘴角无意识的上扬,整个人的眉眼都是笑开了的。
“太好了,你竟然怀上了孩子,本王真是……”
他欲言又止,显然是任何言辞都无法表达他此刻内心喜悦的心情。
可是偏偏妙妙的话却是在一遍又一遍的给他泼着冷水。
“既然你觉得我怀上孩子是一件喜事的话,那你能不能看在这个孩子的面子上,答应我放柳千琅走?只要你放他走,我就安安分分地留在你身边,把这个孩子生下来,陪你一块生活在宫内,我们共同将他抚养长大,好不好?”妙妙以为此事有缓,便放柔了语气,恳求着李钰这样说道。
她觉得李钰既然这样喜欢这个孩子,那就应该会答应她的话吧?
毕竟就算李钰不在乎她的感受,也总该要看在她是这个孩子亲生母亲的份儿上待她好一些吧?
可是万万没想到,李钰听见这话,脸却再度冷了下来。
“妙妙,你心中一直惦念的人到底是本王还是柳千琅?你现如今既然怀上了与本王的孩子,为何却还要利用这个孩子去威胁本王保住柳千琅的性命?那这个孩子在你眼中算是什么,本王又算是什么?你怎么会变成了这个样子?你在跟李煌待在麒麟殿里的这些日子到底都经历了一些什么事情?怎么会变成今日的样子?”李钰不明白,当初妙妙那么喜欢他,整日整夜的想着办法要见他的面,要他娶她,可是今时今日,他对她的爱,为何就成为了她威胁他的理由?
妙妙见势头不对,连忙摇头解释道:“不是的,我之所以想尽一切办法要你放他走,并不是因为我喜欢他,而是因为我欠他的!他救过我的命,我没有道理不帮他。”
“呵,他救过你的命?那本王难道就没有救过你的命吗?难道你就不欠本王什么?还有,你到底记不记得就在不久之前,他还亲手将匕首刺在了你的肩膀上,你为此差点丢了半条命去,这些你都想不起来吗?若是说你天性善良,能够为了人家连命都不要,那你怎么就不能为了本王,为了你肚子里的孩子不要再去救柳千琅?”
李钰之所以不放柳千琅,也不全是因为私心。
更重要的是,柳千琅曾为柳州城城主,权倾朝野,十余年来对朝廷一直表现出了忠心耿耿的样子,无人能在他身上看出半点破绽,可最终他却做了什么呢?文武百官当前,他竟然想亲手杀了二皇子,此人的野心多可怕啊。
如果留着他,将来他会对整个东唐做出怎样的事来根本就不得而知,为了这个国家,身为皇帝,李钰绝不能放走柳千琅。
“如果我真的不记得你对我的好,那今日我就不会站在这里求你去放了柳千琅,而会在天牢之中,与他共饮毒酒,同赴黄泉。还有,你到底有没有想过柳千琅当时为什么要刺杀二皇子?也许他根本就不是为了谋朝篡位,因为他要是真的想要谋朝篡位,那无论是刺杀先皇,还是刺杀你,都比刺杀二皇子更有利。他或许就是在牺牲了自己成全你的路,你怎么就看不出来呢?”妙妙脑子一转,瞬间就更改了自己的说法。
她觉得李钰既然无法相信她不爱柳千琅,那她干脆就把这话说的再大一点,从家事聊到国事上去。
毕竟当时对于整个朝野而言,最有可能继承皇位的人就只有李钰和李煌二人了。
柳千琅再不守规矩,举动再大逆不道,他要刺杀的人也是李煌而并非李钰。
这不就恰恰证明了柳千琅的心跟李钰才是一路的,他从来都没有打算谋朝篡位吗?
既然是这样的话,那李钰为什么就不能放了柳千琅呢?柳千琅手中的权利已经全部被朝廷收缴,他不再是柳州城城主,现如今就只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素人,那他到底又是在担心什么呢?
“本王与他素来没有什么交情,他为什么要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去刺杀二皇子来保住本王?而且二皇子是本王的亲弟弟,本王又如何会希望牺牲了他来为自己的皇位铺路?妙妙,你这话根本就说不通,本王也没有办法相信。”李钰的眉头蹙紧,觉得今天晚上他或许都没有继续跟妙妙聊下去的必要了。
虽然在他得知了妙妙现如今已经有喜心中是分外高兴的,可是让李钰难以接受的是,妙妙开口闭口都在跟他谈论柳千琅,甚至还要拿肚子里的孩子来威胁他。
她是这孩子的娘啊,怎么会这么不在乎这孩子的性命而去保护着柳千琅的性命?
“你其实比谁都清楚,以柳千琅当年的势力,就算真的有心谋朝篡位也不会等到这个时候。他是一早就有这个能力的,可是他却从来没有这么做过。现如今他已经被收掉了兵权,撤去了官职,他又有什么能力去谋反呢?我不明白你到底是在担心什么,不安什么?这皇位已经是你的了,过几日便是你的登基大典了,整个天下都是你的,难不成你就觉得自己此生这么没有天子命,这皇位你注定坐不稳不成?”
妙妙心中急迫,又想不出半点办法,于是口无遮拦,直接对着李钰便什么话都说出口了。
李钰倒是也不在乎,权当妙妙是在用这些话激他放走柳千琅。
于是他便对着妙妙轻叹一声道:“不管你怎么说,说什么,本王都不可能放走柳千琅,你就尽管死了这条心吧。”
妙妙听见李钰这么说,索性便也破罐子破摔,不管不顾起来。
“我也不希望你我之间闹得这么僵,我本以为今天晚上告诉你我有喜时,会是一副和谐的景象,可是看来这件事儿注定是我一个人的奢望了。既然如此,我回去便去太医署讨一碗打胎药,趁着这孩子还小,直接流掉他,免得将来越大越有感情,我便舍不得了。”
她说完了这话,一把将那长剑扔在地上,直接与柳千琅擦肩而过,拉开殿门便要走。
大总管此刻刚从膳房回来,瞧见妙妙离开,便以为她是把要说的话都跟李钰谈完了,于是便迎了上去,将手中的油纸包递给了妙妙道:“这里面是四份煮酸梅水的料,回去你就叫宫侍按照我说的办法煮上就是了,准保消暑。”
妙妙愣了一下,伸手接过油纸包对大总管微微点头道谢,随即便匆匆忙忙地要离开。
“你给本王站住,没有本王的命令,你今夜哪里也不准去。”李钰此时也从殿内追了出来,他生怕今夜妙妙真的会犯傻去喝打胎药,于是也顾不得殿外有众多宫侍在,开口便冲着妙妙这么喊道。
“若是我不听呢?”妙妙倒想知道,若是今夜她就是无心留在这里,李钰又能拿她怎么样。
“你若是不听,你去哪里,本王就跟去哪里。”他说着这话,便走上前去,一把拉住了妙妙的胳膊让她动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