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相大人！”
幻玉从含冰殿内殿，跑了出来，匍匐跪地，膝行几步，伏在石敬瑭足下，泣涕满面：“冰王妃……王妃的孩子，没能……保住！”
犹如五雷轰顶，石敬瑭倒退了好几步，痛心疾首的，握拳抵在了额上，面庞抽搐，悲愤交加地斥责：“你们……你们平日里，都是如何，侍候王妃的？！王妃怀了身孕，为何会惹出，这么大的差池？！”
幻玉只是抹泪，哭得声堵气噎。
李从珂的眸光，变得深沉而又复杂，此时此刻，他说不出，自己的心中，究竟是何滋味，只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
那一夜，他与傲冰的，意乱情迷，却在糊里糊涂中，让傲冰怀了身孕；而今，她腹中未成形的孩子，却又在悄无声息中离去。
离去得那么突然，那么让人措手不及，他甚至来不及品味，这个孩子对于他，是喜还是忧。
或许，这是……天意？他与傲冰的孩子，就不应该，降临人世？
李从珂蓦然闭上眼睛，拼命晃了晃头。
天啊，他到底在想什么？傲冰腹中的孩子，毕竟也是，他的孩子啊，他怎么能有，如此自私不堪的想法！
李从珂心事重重的，抬眸看了看莲溪，莲溪正低垂着头，神情迷茫困惑，眸中绞杂着，难以言喻的痛楚。
“陛下容禀……”
幻玉身后的朱太医，忽而怯怯的，低声开口，徐徐行了个礼，心虚胆颤的，不敢正视众人。
石敬瑭猛地推开幻玉，箭步上前，一把扯起，朱太医的衣裳领子，嗔目逼视着他，怒问：“你快说！冰王妃好端端的，为何会小产？！”
胆小不经事的朱太医，未曾见过，如此紧张骇人的阵势，早已吓得面如土色，两腿发软。
“王妃……王妃……”他唇齿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石宰相，放开朱太医！”一旁的李从珂，厉声喝道。
石敬瑭的呼吸，粗浊难定，悻悻的，松开了手。
朱太医整了整衣衫，仍是低垂着头，神色为难，欲言又止。
“你但说无妨！”李从珂安抚他。
“是……”
朱太医方才，定了定慌乱的心绪，战战兢兢地回道：“陛下……容禀，微臣方才，为冰王妃诊脉，发现……”
停顿片刻，他抬眼，小心翼翼的，看了看李从珂，深吸了一口气，“冰王妃体内，有服用过，七厘散的迹象，臣很是奇怪。此药，药性走窜，耗气堕胎，若妊妇服用，可致小产。”
蓦然闻听此言，仿佛头顶，突然响起了，一记晴天霹雳，莲溪被惊骇得目瞪口呆，手中的丝帕，倏地掉落于地。
她的惊惶失态，没有逃过，李从珂敏锐的星目，他微微蹙了蹙眉，心生一丝，莫名的不安。
“七厘散？！什么七厘散？！”石敬瑭大吼。
“它……它是……用于跌扑损伤、血瘀疼痛的药，可……可化瘀消肿、止痛止血。但……但妊妇不可用。”朱太医冷汗直冒，汗水顺着额头、面颊、颈项滑落，后背的衣衫，湿了一片。
“是谁？！是谁让冰王妃，吃了七厘散？！”石敬瑭又是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
“这……这，微臣不知。冰王妃入宫以来，微臣不曾，为王妃诊过脉，也不曾，让王妃服过药。”朱太医深深低着头，几乎要埋进了，衣衫袖袍里。
“你确定，冰王妃是因，服用了七厘散，导致的小产？”李从珂的心中，疑惑不解，又紧问了一句。
朱太医缓缓抬起头，极为肯定地回道：“陛下，微臣虽然资质粗陋，但微臣从医数十年，这几分把握，还是有的。”
他俯身，鞠了一躬，“陛下，冰王妃骤然小产，气血虚弱，待臣开几付，补益气血的药方，让王妃服用，再静养一段时日，应该就无大碍了。”
“你先退下吧。”李从珂挥手，屏退了他。
“微臣告退。”朱太医如释重负，擦了一把，脸上的冷汗，慌不迭的，往偏殿走去。
“幻玉！”
石敬瑭蹲下身子，鹰爪一般的手掌，紧紧捏住了，幻玉的双肩，“你是冰王妃的，贴身丫鬟，快说，是谁让王妃，吃了七厘散？！”
他不顾一切的，奋力摇晃着幻玉，力道峻猛，那柔弱的肩头，快要被他捏碎、摇断，痛得幻玉口中，直抽凉气。
“是……是……刘王妃。”
幻玉瘫坐在地上，扭转头，怨恨的眼神，望向莲溪，“七厘散……是……是刘王妃，送与冰王妃的！”
“是你？！”
石敬瑭蓦然抬头，甩开幻玉，霍地站起身，面色阴沉如铁，眼中迸射出，两道冰冷锐利的目光。
“我……我……”
莲溪感到，不寒而票，心中怦怦乱跳，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她又焦急又愧疚，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一道高大伟岸的身影，挡在了莲溪的身前，亦阻挡住了，石敬瑭凌利欲杀人的目光。
“幻玉，你去照顾冰王妃！”李从珂挥手示意，幻玉退下。
“奴婢……遵命。”幻玉悻悻然站起身，揉着肿胀疼痛的双肩，低头踏着小碎步，回了内殿。
“你们，也全都退下！”李从珂又转向，呆立一旁的太监宫女们，振臂一挥。
“是。”太监宫女们惶惶然，急忙四下散去。
富丽堂皇的，含冰殿正殿内，只剩下李从珂、刘莲溪和石敬瑭三个人，愈发显得，空空落落。
石敬瑭的神情，凝滞如冰，眼射寒星，“敢问刘王妃，你是何居心？！明知冰王妃，有孕在身，为何还要，送她七厘散？！”
“石宰相！朕是皇上，刘王妃是朕的妃子，请你注意，说话的分寸！”李从珂厉声呵斥，戒备的双眸，紧紧盯视着石敬瑭，如护至宝般，保护着身后的莲溪。
石敬瑭悲愤难抑，劈手直指着莲溪，恨声应道：“她已经害得，我的冰儿小产了，我还要注意什么分寸？！”
莲溪痛楚无助地摇头，泪水奔涌而出，“我……我，不是……有心，害姐姐小产。她为我挡剑受伤……那个时候，我不知道……姐姐，已怀有身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