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从珂看到了,一大片的血水,仿佛无数的洪流,在源源不绝的,从刘莲溪的身下,奔腾而出。
容不得,再多想,任何事情,他飞快的,将莲溪,横抱起来,厉声喝令,身后的,随侍宫人们:
“快,传太医!”
“传医女!”
医女……?
这是莲溪,在被抱入,宣政殿东室之前,听到的,最后一句,清晰的话语。
*
痛!好痛!
她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疼痛!
虽然,医书上,已有记载:妊妇分娩,是一件十分,痛苦之事。
然而,刘莲溪依然,难以想象,竟是这般剧烈,非寻常人,所能承受的疼痛!
仿佛生生,将她撕裂成,两半的剧痛,强烈的,折磨着她!?
“呜……啊!”
莲溪咬破了,自己的嘴唇,却仍是,控制不住,让痛楚的声音,从嘴边,漏了出去,汗水混合着泪水,从她的,眼角滚落。
全身几乎,耗尽了力气,思绪渐渐凌乱,脑子已经,开始昏昏沉沉,莲溪疲倦的,阖上了双眸,真想好好,睡一下。
“皇贵妃娘娘,快醒醒!用力,用点力!”
仿佛有人,在按着,她的双腿,连声催促。
莲溪迷迷茫茫的,再度睁开了双眼,意识有一些混沌,却见十位妇人,正手忙脚乱的,围在她的,床榻之前。
是那十位,新进宫的妇人。
“你们……是何人?”莲溪的呼吸,愈加急迫,强撑起上身,大汗淋漓的,喘着粗气。
“回禀皇贵妃娘娘。”
一位跪在,床侧的妇人,恭敬有礼的,回答她的疑问:“奴婢们,是陛下招募,进宫的医女。”
医女,并不是,新进宫的妃嫔?
莲溪莫名惊憾,原是她,误疑了李从珂。
“唔呃……啊……”
又是一阵,猛烈的疼痛,从身体深处,迸裂开来,刘莲溪再也无法,思虑别的事情,双手攥紧被褥,奋力抵抗着,无边的,分娩痛苦。
一个时辰,又一个,时辰的煎熬,宣政殿东室外的,皇上李从珂,心急如焚,却没有,丝毫办法,只能魂不守舍的,仿佛一只,热锅上的蝼蚁,往往回回,走来走去。
宣政殿内的空气,燥热非常,他的额上,全是晶亮,犹如一颗颗,黄豆的汗珠。
东室里,不断地传出,莲溪声声,痛苦的呻吟,仿佛森冷的铁环,一层一层,缠绕环箍着,李从珂的心,环环收拢迫紧。
他使出全力,咬紧牙,拼劲克制住,想要冲进,东室的欲望。
“陛下!”
朱太医神色慌张的,走了出来,急匆匆跪在,李从珂的跟前。
“皇贵妃,仅仅才,八个月的身孕,怎会突然,就要生产了?”
李从珂心焦火燎的,询问朱太医:“莫非……出了什么事?”
“回禀陛下,微臣方才,为皇贵妃娘娘,诊过脉,依脉象来看,娘娘怀的,是双胎!”朱太医如实相告。
李从珂愣住了,他竟然一直,懵然无知,莲溪怀的,竟是双生胎。
“皇贵妃娘娘的凤体,素来娇弱,又是初孕,极易动气早产!长日里,她郁结难舒,现脉象,极其紊乱。恐是受了刺激,心智受损的缘故,且伴有,胎动不安之像,只怕……”
朱太医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神色黯淡下来,低声道:“只怕,娘娘生产,会十分辛苦!”
闻言,李从珂顿时,面色发青,往后退了,好几步。
一定是因为,他的冷漠无情,不辞而别,莲溪才会,郁结难舒!
后悔、懊恼,涌上心头,李从珂真恨不得,抡拳狠狠,揍自己一顿。
他一向,不相信神佛,此时此刻,却不得不,在心中默默,祷告:祈愿上苍,保佑莲溪,母子平安!
“陛下!”
从东室内,又走出,一位医女,端厚沉稳的模样,神情很是凝重,小心翼翼禀告:“皇贵妃娘娘,迟迟生不下龙嗣,似乎……不太顺当。”
这些话,不啻于,五雷轰顶,李从珂彻底,茫然了,不知所措的脑子,犹似一张,空白的宣纸,面色霎时,变成了死灰。
“陛下,请恕奴婢,直言!”
医女双膝跪地,低下头去,沉声请示:奴婢等,必然会,竭尽全力,尽力保全,皇贵妃娘娘与龙嗣!可是,娘娘难产,只怕有,性命之忧!若到了,万不得已之时……娘娘与龙嗣,只能择其一,而保之!奴婢请问,陛下的意思,是……”
听闻医女的话,犹如被人,从头到脚,泼了满满,一盆冰水,李从珂只觉得,从脊梁上流下,一股股的冷汗,冻得他,全身寒颤。
难道……这是上苍,在惩罚他么?!
李从珂完全,惊呆了,动也不能动的,愣站在原地,直瞪瞪的,眼睛里,没有半点光亮。
失音了一般,麻木了一般,他既说不出话,也没有,丝毫气力。
*
蓦然,李从珂回过心神,未及众人,反应过来,他拔脚,就要往,东室内,冲进去。
见状,众人惊呼,连忙阻拦:“陛下,血房不祥,真龙之身,不能进去!”
“血房血腥,陛下,不能没有避忌!”
……
“闪开!”
李从珂振袖,推开众人的阻挠,厉声斥道:“朕,已顾不了这些!”
他无法,眼睁睁的,看着心爱的女子,独自一人,忍受痛苦的折磨,那比戮杀了他,还愈加难受!
此时此刻,他必须,陪伴在,莲溪的身边!
“请陛下,三思!”
众人齐刷刷,跪了一地,拦挡在,李从珂的跟前。
“你们,统统给朕,滚开!”
李从珂急火攻心,星目凛凛一瞪,厉声喝令:“如若今日,皇贵妃有个,三长两短。朕要你们,全部为皇贵妃,陪葬!”
众人大惊,在天子皇威的,气势震慑之下,无人再敢,多言半句。
宣政殿东室的门,倏然被推开了,李从珂疾奔而入。
此时的,皇贵妃刘莲溪,正辗转,翻覆在,东室的,床榻之上,浑身被汗水湿透,豆大的汗珠,沿着发梢,淅沥滴落,几绺腻湿的头发,粘在惨白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