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这话,飞鸢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连忙缩回脚跑回婼媱身边。
此时婼媱脸色苍白的厉害,满头的冷汗,嘴唇发白,目光虚无的看着远方。
梁三拿出一个葫芦,拧开盖子,“这是雄黄酒,能清除毒液。”
他把雄黄酒淋到婼媱伤口处,站起身,指了指飞鸢说:“喂,你给这个娘娘腔包扎伤口吧。”
这混蛋说谁娘娘腔呢?
婼媱用仅剩的力气恶狠狠的瞪了梁三这山野匹夫一眼,结果轻轻一动,伤口处被牵扯到,一阵撕心裂肺的疼,于是只有老老实实一动不动让飞鸢包扎。
陈衍之对梁三说:“梁兄,你可知这些人头是怎么回事吗?”
梁三从虎皮带囊里掏出一颗野果子,随意的在身上擦了擦,放在嘴里咬了一口,吊儿郎当的说:“这个啊,人头祭呗。这个村子里的男子但凡满六岁时,他们的母亲就会亲手往他们头上套一个陶罐,然后把他们送去村子最中央的那栋二层小楼里集中管理。他们在那里不用劳作,女人们每天给他们吃上好的猪羊牛肉和新鲜果蔬。所有食物都从坛子口往上塞进去。十二岁后便让年轻女子伺候他们,一方面满足他们的身体欲望,另一方面保证村子的繁衍。等这些男子再长大些,直到他们的脖子长到陶罐口大小,再也没办法往里面塞食物的时候,就把他们的头割下来作为供奉天神的祭品。这个村子里但凡生出的是男孩儿都会如法炮制,千百年来一直如此。虽然如此,但村子里的女人们都盼望着自己能生下一个儿子,她们以生出祭品为荣。”
难怪婼媱他们之前投靠的那个妇人家里只有她一个人,想必丈夫已经被作为祭品杀掉,而儿子则被关进了飞鸢看到的那栋二层小楼里面等死了吧。
就在这时,远处的村子里突然响起了雷鸣般的鼓声。
梁三说:“祭祀要开始了。”
几人走到树林边遥望村子,只见人们在空地上筑起了高台,高台两边燃着巨大的火盆,盆中火光冲天,发出刺啦刺啦的声响。
在阵阵吼叫声、铓锣声、木鼓声中,十个头被套在陶罐里的男子被一根绳子前后拴着,排成一排被驱赶上了高台。
梁三指了指台上一个身材魁梧壮硕的妇人说:“那是主祭司,她负责砍掉他们的脑袋,她在这个村子里拥有最高权力,村子里那些恶毒的寡妇们唯她的命是从。这个主祭司选拔的方式很简单粗暴,就是看谁力气大,能力强。这些头颅被砍下来之后,会有专人拿来噬骨虫虫卵放到罐子里,倒入酒,然后用蜜蜡将口封住。最后,这些罐子会被挂到树上,那些虫子慢慢长大,靠啃噬人头血肉为生。”
婼媱望向祭台上那名穿着纯白袍子的主祭司,她脸上表情默然,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白色的袍子被风吹起,看上去阴森可怖。
两个看上去不过十一二岁的小姑娘合力抬着一把和她们差不过高的长刀,她们先用水洗涤了那把刀,然后,另外一个小姑娘牵着一头黄牛爬上了高台。
梁三解释道:“祭祀之前要洗刀,先用放了浸泡过迷迭香叶子的水,再用牛血。待会儿,她们会从这头牛的前腋切进去。”
梁三方才说洗刀的水泡过迷迭香叶子,所谓迷迭香,别名海洋之露,属常绿灌木。株直立,叶灰绿、狭细尖状,叶片发散松树香味。
据传迷迭香并不是九州大地的物种,是一个探险家从大海另一端带来的,自古即被视为可增强记忆的药草。
用迷迭香叶子水洗刀,是为了让这些祭品在死后依然保存前世的记忆,使灵魂更新鲜。
或许她们觉得她们的天神比较喜爱这种新鲜的口感也不一定。
很快,壮硕的女祭司拿过那把长刀,先是在空中挥舞了两下,然后提起刀大力向那头牛刺了过去。
一声哀鸣过后,那头原本生机勃勃的黄牛朝斜前方倒了下去,鲜红的牛血溅得女祭祀满脸都是,她身上白色的袍子瞬间被染上了红色的斑点。
婼媱问梁三:“他们要祭祀的是天神是谁?究竟是哪路神仙需要用这么残忍的方法博得他的欢心?”
梁三转头看了婼媱一眼,轻哼:“你这人,不但长得娘里娘气,说话声音也这么细,别不是皇宫里伺候的太监吧?”
这人真是太口无遮拦了,她扮上男装如此玉树临风,哪里像太监了?
婼媱恨得牙痒痒,要不是她现在腿受了伤,早就一脚踹死这混蛋了。
这时,高台上的女祭祀走到一个头戴陶罐的男子面前,用竹叶沾了些清水洒到罐子底部,也就是男子的头顶。
梁三说:“这是在洗涤祭品的灵魂,摒除他心中的杂念。至于这群疯婆子要祭祀的所谓天神,不过是一头传说中以人脑髓为食的赤金兽罢了。”
“赤金兽?”陈衍之皱起眉,梁三说的赤金兽难道就是霍君城所说的霁月国传说中的野狗怪吗?
婼媱拉了拉陈衍之的袖子说:“四哥,这些人太可怜了,这么年轻就要被杀死,从小过着填鸭般畜生不如的生活,都没机会看看九州大地。我们救救他们吧。”
陈衍之还没说话,苏祁道:“拿什么救?村子里的寡妇不说百人,至少也有几十个,我们伤的伤,残的残,万一她们放出那个什么噬骨虫咬我们怎么办?”
可是,她也不想眼睁睁看着那些生命在她眼前消失啊。
突然,高台下的人群里发出了整齐的吼叫声,再看台上,排在前头的那名男子被两个小姑娘按住肩膀,主祭司已经抡圆了长刀朝他的脖子砍了过去。
“不要!”婼媱想喊,嘴巴却被飞鸢捂住了。
“别叫,当心引来她们的注意。”
就这样,婼媱眼睁睁看着那个人的头颅被砍了下来,那一瞬间,她似乎能听见骨头断裂,血肉分崩离析的声音。
那样鲜活的一个生命,就这样在她面前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她却无能为力。
主祭司似乎没有停歇的打算,一个一个砍下人头,虽然她的视线已经被鲜血模糊,却依然能够顺利的找准位置,一刀毙命。
这些人里面,有的是她们的儿子,有的甚至和她们曾有过肌肤之亲,她们怎么忍心眼睁睁看着他们死去?
婼媱挣扎着想冲上前阻止她们的屠杀暴行,飞鸢紧紧抱着她,一只手牢牢捂住她的嘴巴。
婼媱心里风起云涌,她从小生活在陈府那样安逸和睦的环境中,一时半会完全没办法接受这种对生命藐视的事情。
那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啊,怎么可以这样对待他们?
婼媱的眼泪顺着飞鸢的手背往下淌,在七八个人头被取下来后,终于头一歪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