婼媱闭上眼睛，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那么鲜活的一个生命，竟然就这样在她面前消失殆尽，化作了一缕青烟。
虽然她平日里和小鱼交集不多，但毕竟是一个桌上吃饭，一个课堂里学习的人，突然就这么说没就没了，难免觉得难过。
她突然想起进宫前秦弄月对她说的话：皇宫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所有人都想成为人上人，所以只能踩着别人的白骨往上爬。
袁紫萧歪在床上对婼媱道：“两位姑姑发了话，说今晚除夕，大家都聚在前厅里面一块儿守岁。还特意准备了瓜子、花生、干果蜜饯给大家吃。”
婼媱问：“你上回不是还说馋蜜饯了吗？怎么不去和他们一块玩？”
袁紫萧伸手理了理婼媱的头发，笑眯眯的说：“蜜饯什么的都是身外之物，以后等我当了尚宫，想吃多少就吃多少。姐姐的脚受伤了，我自然应该在这里陪姐姐说说话，同姐姐一道守岁。”
婼媱握住她的手，眼中含泪，心中一阵感动。
“好，今年咱们一块守岁。”
两人聊了一会儿天，袁紫萧说：“往年在家守岁，母亲都会命我载歌载舞一番，可惜……她再也看不到了。”
说到这里，袁紫萧脸上爬上一丝惆怅神情，
婼媱安慰道：“要不然你跳一曲吧，或许你娘亲在黄泉另一端能看到呢？”
“当真能看见？”
“我何时骗过你？一定能看到的，相信我。”
“好。”
袁紫萧跳下床，以袖遮面，微微弯身，翩翩起舞。
她清颜碧衫，青丝如墨染，仿佛从梦境中走来的精灵一般。
“今夕何夕兮搴洲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
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袁紫萧低低吟唱着，时而抬腕低眉，时而轻舒云手，声音悦耳动听，舞姿舒展美妙。
婼媱小时候听过这首歌，是霁月广为流传的一首叫做《越人歌》的曲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婼媱想起了去年上元灯节傻傻等在霁月王城桥边苦苦等待的自己。
那时他说，对不起，我不可能娶你。
这话如同一根刺，深深地刺入了她心里。
或许，他一开始就明白她的心意，只是一直在装傻。
毕竟他已经装了一路，即便到了最后，也不肯表露他的身份。
他是新继任的霁月王，将他们几个傻子耍的团团转，不晓得他会不会因此而窃喜。
袁紫萧一舞跳罢，娇羞的钻进婼媱怀里，“婼媱姐姐，我跳得如何？”
婼媱抬手指了指天边的月亮，“若不是认识你，把一定会以为你是那月宫中的嫦娥。”
袁紫萧噗嗤一声笑出来，“婼媱姐姐，幸亏你不是男子，否则你把人夸得这么熨帖，非欠下一屁股风流债不可。”
说起来，婼媱也是确确实实欠下过一笔风流债的，
当年桐城林家镖局比武招亲的高台上，那个如花似玉的林小姐为了等她这个莫须有陈五回来娶她，痴心守候，几年未嫁。
如今世事变迁，也不晓得她是否觅得了如意郎君。
婼媱和袁紫萧困意正浓，头挨着头快睡着的时候，宮墙外响起了噼里啪啦的爆竹声。
新的一年终于来了，袁紫萧激动的握住婼媱的手，“婼媱姐姐，新年好。祝你新的一年里脚伤快些好起来，祝我在新的一年你胆子再大一些，不要老是哭鼻子了。”
婼媱咯咯笑起来，“你说的倒是挺好，不过我可没红包给你。”
袁紫萧拉过她的手，“我不要什么红包，只想要咱们都能通过最终的测试成为合格的宫女。”
婼媱点了点头，她们的愿望，一定会实现的。
“婼媱姐姐，我去给你端饺子，青檀姑姑说过年，每个人发十个饺子吃。我不爱吃饺子，把我的那一份都给你吃。”
婼媱看着小丫头跳下床，然后风似的跑出了屋子，不由唇畔含笑。
婼媱吃上热气腾腾的饺子的时候，喜鹊恰巧进了屋，往婼媱这边瞧了一眼，冷哼道：“某些人哪里还有半分奴才的样子，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倒是像足了主子的派头。”
婼媱知道喜鹊因为胭脂被赶出宫心里不爽滋味，故意想激怒她，所以压根不准备搭理，自顾自吃着碗里的饺子。
一个接一个往嘴里放，嗯，味道不错。
分配给宫女们吃的饺子就是普通的猪肉韭菜馅，不像陈家往年，玉米鸡丁，蛋黄虾仁，蟹黄灌汤……，各种口味，一应俱全，花样繁多，鲜美可口。
可即便如此，婼媱还是觉得现在手里捧的这碗饺子是她活了十九年以来最好吃的一碗。
喜鹊见婼媱不理人，干脆走到婼媱跟前，怒气冲冲的说：“你少在这儿给我装聋作哑，你干的那些龌龊事我光想想都觉得恶心。”
婼媱放下碗，不怒反笑，“哦？你倒是说说看，我究竟做什么龌龊事了？”
这时，又陆陆续续有宫女进了屋，她们抖落了身上的雪，都转头看向婼媱这边，一副看好戏的姿态。
喜鹊伸手指向袁紫萧，“她四处散播谣言，说你鞋子里的碎瓷片是我放的，这简直是在侮辱我的名誉！”
袁紫萧哼道：“本来就是你放的，敢做不敢当，算什么英雄好汉？”
喜鹊被袁紫萧气得脸都绿了，“呸！你这贱蹄子那只眼睛看见我把瓷片放她鞋子里了？没证据的事情凭什么在这里信口开河？看我今天不撕烂你这张贱嘴！”
喜鹊作势要跳上床去掐袁紫萧，婼媱忙张开双臂母鸡似的护住袁紫萧。
“你有话好好说，非要打起来被姑姑们责罚吗？上次的板子没挨够是不是？”
喜鹊冷哼：“惊动了姑姑们正好，我倒是想请她们来评评理，既然说是我陷害与你，那么就请你们拿出证据。拿不出来，你们就是诽谤！哼，我现在倒是觉得这件事情从头到尾都是你演的一场苦肉计，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因为上回挨板子的事情怀恨在心，如今才设下圈套故意构陷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