婼媱揉了揉发痛的额头,努力让自己的头脑清醒一些。
“你的意思是……我现在是流离国君了吗?这是千真万确的事情?你保证你没坑我?”
一开口,婼媱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她依旧无法相信自己成了皇帝的事实。
梁屹言起身给她倒了杯温水,坐到床边喂她喝了两口,这才道:“陛下,您要用膳吗?”
听到“陛下”二字,婼媱脑中顿时炸开了花,噼里啪啦的,炸的脑子里一片浆糊。
“我这是怎么了?怎么浑身都疼?”
梁屹言说:“你冲出大殿后我就跟了出去,雨势太大,你已经没了踪影,找了好一阵才发觉你晕倒在瑶光殿前。”
“瑶光殿?”
梁屹言点了点头,“是你儿时住的寝殿。”
所以梁屹言一开始就知道她是皇太女吗?是因为这个他才一路保护她的吗?
原来从头到尾只有她一个人被蒙在鼓里。
不过一夜之间,她就从陈婼媱变成了刘婼媱,从商贾之女变成了一国之君。
梁屹言继续说:“把你救回来后你就发起了高烧,三天三夜才退烧。话说你会不会烧坏了脑子,要不要我问你几个常识性的问题检验一下?”
“去你的。”
婼媱一把推开梁屹言,却因为浑身肌肉酸软无力而瘫软到软绵绵的床上。
梁屹言听到门外有动静,站起身恭顺的立在一旁,声音也变得正经起来。
“陛下,先皇的丧事还等着您操办,您一定要保重身体。臣改日再来看您,先行告退。”
婼媱张了张嘴还未说话,魏英已经端着木盘从殿外走了进来。
见婼媱醒了,他很高兴,“陛下,您终于醒了,快用些粥吧。”
婼媱点了点头,再抬头看去时,却只看到了梁屹言一抹黑色的袍角。
国君梓宁出殡那天,婼媱为她扶灵,身后跟着她的一众男宠。
二公主因为体力不支无法前来,刘丹枫据说得知自己终身为平民后得了失心疯,所以只剩下婼媱这一个女儿前来为她送行。
哀乐奏起,婼媱的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直往下掉。
出了王宫,专程从王陵赶来的护灵者接过了梓宁的冰棺。
那一刻,婼媱似乎是终于意识到他们要带走梓宁了,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疯了一般奔过去阻止他们。
梁屹言从后头稳稳抱住了她,利落的一记手刀将我击晕。
待婼媱再醒来后,她的案几上便堆满了大臣们呈上来的奏折。
锦夜告诉婼媱,她不可以再哭,因为流离不需要软弱的国君。
登基大典当天,她受到了文武百官的朝拜,同时,也收到了来自南方的八百里加急。
由于连降暴雨,南方凉江的支流汉河的水灾严重,汉河止水淹没了数万顷良田,让十个县的百姓无家可归,伤亡更是无数。
谁也没料到,婼媱竟然乌鸦变凤凰,一夜之间从小小宫女变成了一国之君。
婼媱渐渐明白了她亲生母亲梓宁的良苦用心,她让她进宫后历经磨难是为了让她更加成熟,看穿任性的丑陋和身边的尔虞我诈,从而适应皇宫的生活。
后来安排她与乔蔚郡主一道学习课业则是为了培养她,让她做一个称职的皇帝。
这些事情都是暗中进行的,没人知道原来她这么个不起眼的小宫女竟然会是即将继承大业的皇太女。
可是,梓宁显然是高估了她这个女儿。
朝堂之上,当两方大臣因为如何治理南面凉江的支流汉河的水灾问题吵得不可开交时,她真的好想回到现实世界里去继续坐牢。
做人难,做女人更难,做一国女君真是难上加难。
“陛下,您对此事是何态度?”一个年迈的老臣道。
“寡人认为……需要拨款,开仓,赈灾。”
老臣欣慰一笑,户部的大臣却不干了,上前拱手道:“陛下,万万不可啊。眼下您刚登基,国库空虚,粮食更是所剩无几。灾民之口是个无底洞,就算有千金万银也填不满啊。到时候损失了钱财粮食,依然救不活那些灾民,当如何是好?”
老臣不服气的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我流离向来仁孝治国,为君之道,政在得民。只有帝王宽厚仁慈,百姓富足安定,国家才能强盛,国本方能稳固。要老臣眼睁睁看着数以万计流离失所的灾民饿死街头,老臣良心不安啊。”
婼媱思忖了一番道:“两位爱卿说的都很有道理,兹事体大,寡人要好生掂量一番,明日早朝再议吧。”
“万万不可啊陛下!”
老臣噗通一声跪了下来,情绪激动的说:“我们这些做臣子的等得及,可灾区的灾民等不及。您晚下决定一天,就可能有上百人失去生命。请陛下拨款赈灾,救生灵于涂炭。”
婼媱刚准备下旨,秦弄月上前一步补充道:“灾民需要粮食,军队的士兵们同样需要粮食。如今霁月国蠢蠢欲动,秦家军因为平乱已经折损大半,如今剩下的都是上过战场的精兵强将,若他们连饭都吃不饱,谁还来保我流离江山太平?”
民心重要,军需同样重要,满朝文武都用期盼的眼神看着婼媱,等着她这个皇帝下结论。
龙椅上的她紧握着手里的茶杯,手心里满是冷汗。
如果可以,她真想白眼一翻假装晕倒过去。
只可惜,她不能。
就在这时,殿外想起一道熟悉的声音:“灾是要赈的,军饷也不可不发,只是如今国库空虚,总不能让陛下当了御帽上的珍珠拿去换粮食吧?”
一身玄衣的梁屹言款步走入大殿,如炬的目光一一扫过众位大臣,唇角含了抹讥诮之色。
“本王决定捐三万两银子用来赈灾,各位大人们也别拘着了,把俸禄都拿点儿出来吧。”
梁屹言的意思是,要所有的大臣捐钱赈灾,要从他们腰包里掏钱出来,恐怕不容易。
果不其然,大殿里响起了嗡嗡的讨论之声。
梁屹言看了眼龙椅上忐忑不安的婼媱,递给她一个让她安心的眼神,轻摇手中折扇,笑得像一只玉面小狐狸。
“陛下也知各位家中不宽裕,毕竟大家都是清廉的官嘛。这笔钱呢算是朝廷向大家借的,不如就跟民间一样,立好字据,盖上陛下的大印。等国库里银钱充足了,自然会如数还给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