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大殿内一阵沉默。
婼媱端起茶杯，细细品味着霍君城脸上的表情。
洋洋自得，欣喜，还有几分探究。
霍君城道：“你可知孤有很多女人，将来或许还会有更多女人？”
“玉莲不介意！只要能常伴王上身侧，玉莲就很高兴了。玉莲定然会恪守妇道，好好与众位姐姐们相处的。”
霍君城道：“你很直接，丝毫不扭捏作态，这让孤想起了一位已故的朋友。她同你一样，爱一个人爱的很纯粹，无关地位，无关身世，爱了就无怨无悔。只可惜，她这辈子爱错了人。”
说到这里，霍君羡脸上浮起一抹爱上神色。
婼媱握着茶杯的手一抖，收回视线，低头看桌上的美酒珍馐。
“王后。王后？”
霍君城一连叫了好几声婼媱才回过神来，她冲霍君城笑了笑：“王上有何吩咐？”
霍君城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温声问：“你对芙妃妹妹一事有何看法？”
婼媱心道：你要把这朵小野莲花收入自己的后宫只管去就是了，当众问我是个什么意思？还想让我起立鼓掌不成？
她眼波流转，弯唇道：“这位玉莲妹妹性子活泼，若能常伴王上左右，想必是极好的。”
婼媱清楚，霍君城心中一早打定了主意，他有此一问不过也是走过场罢了。
听了婼媱的话，霍君城满意的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孤封芙妃之妹玉莲为玉贵人，入住芙蓉殿东南面的孔雀台。”
“谢主隆恩。”
玉莲喜上眉梢，朝着霍君城磕了个头，转头得意的看向芙蕖。
芙蕖移开视线，拿起杯子一口饮尽杯中的烈酒。
芙蕖乃正室嫡出，入宫之初便是妃位，玉莲乃小妾所生，封她一个贵人并不算低。
接下来的宴会冗长而无趣，作为主角的芙蕖上下翩飞着，似一只花蝴蝶一般。
她面上带着无懈可击的笑，眼神里却流露出一丝凄楚神色。
天底下没有哪个女人愿意和别人分享自己的丈夫，芙蕖此番为玉莲苦心安排，想必并非出自真心，只是源于家里的指示。
不想做却不得不做，这份痛苦她却无能人说，只能双手将自己的妹妹送上那张宽大的龙床，亲眼看着妹妹与自己的男人缠绵不休。
生辰宴散去，玉莲被带到孔雀台，沐浴更衣，熏香化妆。
作为后宫正主，婼媱负责向玉莲宣读《誓女辞》。所谓《誓女辞》，也就是嫁入王宫中的女子婚后应尽的义务。
类似于古代的三从四德，是十足的不平等条约。
婼媱觉得做霁月的王后太不容易了，拿着那写满蝇头小楷的绢帛叽里呱啦念了小半个时辰，还不知何时是个头。
婼媱眼帘微垂，偷偷打了个哈欠。
以前她作为流离国君时一上朝就犯困，那时候还只用听大臣们喋喋不休，如今自己却跟个和尚似的不停念着经。
折腾了一晚上，如今骨头都快散架了。
婼媱用安眠曲般的和缓语调念着《誓女辞》：“愿玉贵人早有梦熊之照，愿我霁月国富民强，愿我子民乐业安居，愿……”
哐当！
突入其来的一声巨响，众人如梦初醒，睁开迷蒙的睡眼，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有的妃子因为受到惊吓叫出了声，有的则倒吸了一口凉气，视线全部集中到婼媱这边。
这一刻，婼媱的声音凝结了，尾音在巨响中颤抖着，回音在大殿里盘旋了数周才渐渐散去。
新入宫的妃嫔要向王后敬茶，是以小奴手中一直端着木盘，木盘上放着敬茶的茶盏。
茶盏不知何时落了地，变成了几块碎瓷片。
婼媱转头看向小奴，她脸色惨白的跟A4打印纸似的，浑身打着哆嗦。
小奴是婼媱的人，她当着这么多妃嫔的面了出错，婼媱理应惩罚她，从而彰显她作为后宫之主的权威。
可这件事委实怪不得小奴，就连婼媱自己都打瞌睡了。
婼媱望向身旁的芙蕖，她仿佛一朵盛夏里的莲花似的静静绽放着，满脸淡定自若，仿佛并没有受到惊吓。
玉莲垂着头，连眼皮子都没有抬一下，一副恭顺的模样。
两姐妹不愧出身名门，果真都淡然自若，处变不惊。
若是不罚小奴，婼媱定然落得一个包庇自己人的名声，以后无法让各妃信服。
若是罚了小奴，又该怎么罚，罚多重呢？
婼媱略一思索，笑道：“恭喜玉贵人通过了本宫的测试，作为霁月王的后宫之人，必须做到处变不惊，端庄有礼，玉贵人做得很好。也请众位姐妹严于律己，莫要丢了皇家脸面。”
原来是测试，众妃松了一口气。方才失声尖叫的那几位都羞愧的低下了头。
玉莲福身道：“多谢王后娘娘教诲。”
“行了，今天就到此为止，大家都散了吧。”婼媱打了个哈欠，兴致缺缺。
“可是娘娘，这《誓女辞》还未念完，玉贵人也还没向您敬茶，现在就结束恐怕不合规矩啊。”礼部的人一脸为难的样子。
婼媱却已站起身来，挥了挥袖子，“何必拘泥于繁文缛节，春宵一刻值千金，咱们可别耽误了玉贵人传宗接代，各位姐妹们都散了吧。”
话毕，婼媱合上厚重的《誓女辞》随手扔给了礼官，领着暮烟和小奴率先走了出去。
回到青鸾殿中，婼媱问小奴怎么那么不小心，竟然当众打翻了茶盘。小奴委屈的说：“奴婢虽然平日算不得精明，可入宫前也是通过了层层选拔和训练的，怎会连个盘子都端不稳？那时摔了茶盏只因为身后有人推了奴婢一把，若不是奴婢及时稳住身形，只怕整个人都摔了出去。”
暮烟问：“是谁？”
小奴摸着下巴思索道：“奴婢身后站着严贵人和芙妃的婢女，严贵人平日怕事得很，难不成是芙妃的婢女作乱？”
婼媱冷笑了一声，管他是谁，反正那人今晚怕是该失望而归。
想看她出糗，没那么容易。
这一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霍君城会迫不及待到玉莲宫中折下这朵娇艳欲滴的莲花。
而金蕊、芙蕖以及后宫之中的妃嫔们，只怕都要睁眼到天明了。
而婼媱决定趁月黑风高再去探一次玄理殿御书房，查找龙缘草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