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霁月王那招请君入瓮真是太完美了,难怪流离大军一路打来霁月军队节节败退,溃不成军,原来都是蓄意为之。
她怎么能忘记了,霍君城这人是最会演戏的,曾把他们几个当猴儿似的耍了一路。
攻城前,婼媱让梁屹言在营地里等她,那时还笑着说:“你就煮酒等着我凯旋而归吧!”
如今只怕酒都凉透了,梁屹言也等不回婼媱了吧。
当霁月城门被打开,几万流离大军在婼媱的带领之下涌入城门,而后,城门被突然涌出来的霁月人重重合上,城内变成了人间炼狱。
霁月王城里,硝烟弥漫,沙尘滚滚,烈马奔腾,杀声震天。
一时之间,喊杀声,尖叫声,锐器刺入身体的声音不绝于耳,直让人毛骨悚然。
而婼媱这个继位不久的流离国君,也一夜成为了南国霁月的阶下之囚。
婼媱这辈子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天,血红色的腥味弥散在死寂的废墟之上。刚刚消散的哀鸣和剑影在风中绽开,堆积的残体狰狞而可怖,浓重的气息让人几乎窒息。
婼媱眼睁睁看着一个又一个流离将士倒下,想伸手去抱住他们的身体,却终是不能。
那一刻,她觉得无力又悲哀,两行眼泪顺着脸颊落下,混入脚下的血河之中,最终消失不见。
一国之君竟然没办法保护自己的子民,那么她活着还有什么用?
可是,一场单方面的杀戮过后,她却并没有和三万将士一齐赴黄泉。
不是她不想和将士们共生死,战斗到最后一刻,而是霍君城派人打晕了她,将她带离了那个修罗场。
霍君城并没有杀婼媱,而是将她关入了霁月王宫里一个叫做镜湖园的地方。
婼媱不能自寻短见。因为霍君城的人说,若她死了,那么霍君城就会杀光牢里关着的几千流离俘虏。
于是,婼媱只能将自己变为一个石头人,成天面湖而坐,不言不语。
镜湖园四周皆有高墙,湖中荷叶田田,芙蕖花开正盛,湖边种满了桃树,因正直夏季,过了花期,是以园子里没什么景致。
桃林深处有一间简陋的茅草屋,屋内桌椅板凳俱全,还有一张不大的床榻。
作为一个俘虏,能有这么好的地方住,婼媱已经觉得很满意了。
每一日,霍君城都会派人进来给婼媱送饭,可婼媱一点胃口都没有,每日的饭菜怎么送进来,就会被怎么原封不动的退回去。
婼媱不吃也不喝,日日用锦夜教她的修炼口诀辟谷。她这么做就是为了逼霍君城亲自来见她,而不是依靠那些木讷的传声筒。
在婼媱被关进镜湖园的第三日,霍君城终于坐不住了,他终于亲自派了人过来。
“我们王上有请,请姑娘随奴才走吧。”
宦官尖细的嗓子听得婼媱浑身难受,在她们流离就从来不会阉割宫里的男人,在宫中当差的侍从和官员往后都可以娶妻生子,过正常人的生活。
见婼媱不动,宦官催促道:“走吧,姑娘,王上还等着呢。”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可作为一国之君的威严却不能丢。
婼媱站起身,睨了那宦官一眼,冷然道:“寡人不是什么姑娘,而是流离国的国君,你应该尊称寡人为陛下。”
宦官冷笑道:“咱们霁月就一个王,一个皇帝。至于你,不过是一个战俘罢了。”
他不耐烦的推了婼媱一把,“走吧,别磨磨叽叽的。”
婼媱被蒙上双眼带出了镜湖园,然后被塞上了一顶轿子。
大概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婼媱被带进一座张灯结彩的宫殿,
桌子上,一对对龙凤呈祥的蜡烛将整个屋子照亮,身后是洒满红枣、花生、桂圆、帘子的宽大喜床,几个同样打扮喜庆的宫女立在一旁。
“这是谁的喜房?”婼媱哑着嗓子问将她送来的宦官。
宦官不屑的看了她一眼,不阴不阳的说:“还能是谁的,你的呗。真不知道你走了什么好运。”
在婼媱震惊的表情里,宦官拍了拍手,两行宫女鱼贯而入。
“时辰不早了,快给她换衣,梳洗打扮吧。”
那宦官说完这句话便走了出去,只留下呆若木鸡的婼媱和准备大显身手的宫女们。
谁也不知道霍君城这王八蛋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入夜之后,霍君城终于姗姗来迟。
他身穿大红喜袍,紫色的头发束起,缀以赤色头冠,显得俊逸非凡。
婼媱握了握手心,该来的终究是来了,这场戏他不登场,怎么可能唱的下去呢?
霍君城瞧了眼婼媱,她坐在桌边,正怒气冲冲的看着他。
“按照规矩,理应我用喜秤为你挑起喜帕,寓意称心如意。不过也没关系,只要你我心意相通,那些虚头巴脑的礼节不遵守也罢。”
婼媱嗤笑:“霁月王,您这是唱的哪出戏?美男计么?抱歉,可能要让你失望了,现在的你对寡人一点吸引力都没有。在寡人眼中,就连阴沟里的臭虫都比你可爱。”
霍君城不怒反笑,挥手让屋子里的宫女们都退下,自己则上前几步,走到婼媱身边坐下,倒了杯酒递到婼媱手边。
“婼媱,无论你怎么骂我,我都不会生气,因为我爱你,所以可以无限度的纵容你。只要你肯交出月女,我保证会立你为皇后,我们一起共享这盛世繁华。”
呸,痴人说梦!
说来说去,他从始至终要的不过都是能助他成就大业的月女罢了。
见婼媱不说话,霍君城伸出手握住她冰凉的小手,“媱儿,多时未见,你瘦了。”
“滚开!”
凤冠霞披,玉面红唇,本该是良辰美景,醉人花烛之夜,玉盘珍馐却碎了一地。
“霍君城,你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有本事你就杀了我,我告诉你,别说我不知道什么月女和月神宝藏了,我就算知道,也不会告诉你这混蛋!”
婼媱朝霍君城大吼,那么决绝。
“你明知道我舍不得你死,若是你死了,我也不活了。”
霍君城的脸又凑上来,嘴唇几乎要碰到婼媱的脸颊。
婼媱猛地推开他,拿起桌上的匕首,轻轻一划,脖间渗出了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