婼媱苦笑道:“如今流离都没了,我又算哪门子的陛下?你有话直接说吧。”
小北看了孙思邈一眼,孙思邈捋了捋胡子说:“你看老朽干啥?老朽为流离朝廷效力的时候你娘都还在你姥姥的肚子里呢,有啥话是老朽不能听的?”
婼媱也道:“孙老前辈不是外人,你有话尽管说吧。”
按照小北的说辞,当时婼媱和梁屹言一块去蟠龙山,东平王府所有的暗卫都留在了帝都和东平,唯有小北一人暗中保护。
后来进了蟠龙山,梁屹言和婼媱半道上遇见了霁月的部队,梁屹言派小北暗中跟着霁月人,自己则带着婼媱抄近路去蟠龙山。
小北虽知梁屹言身上有伤,若遇到危险只怕会有麻烦,但军令难违,他也只能奉命行事。
那群霁月人在蟠龙山下与知天者止戈会合,止戈武功高强,小北不敢凑得太近,却还是被发现了,给了他不少苦头吃。
后来,小北终于脱困,到达蟠龙山时山洞已经坍塌,他找了一整日才找到梁屹言和婼媱,他们顺着水漂了老远,两人都已没了气息。
小北说:“银殿殿下只能救活陛下您,却没办法救活我家王爷。如今主上不在了,梁家军也死的死,散的散,东平王府算是完了。
话到这里,婼媱眼眶一阵泛红。
孙思邈不悦的啧道:“小姑娘近两天才好些,你又提什么东平王,非让她以泪洗面就高兴了么?”
小北对孙思邈这怪老头没甚好感,对婼媱道:“我本也以为主上就这么去了,直到在东平王府的密室之中找到了这本书。”
小北从怀中拿出一本羊皮古书递给婼媱,“此书是梁家先祖所著,说梁家是东海龙族与人类通婚之后,虽是人,却拥有龙族的强大力量和神力。梁家传人经脉异于常人,生命里也比常人旺盛。若能找到世间罕有的龙缘草给主上服下,兴许能使其死而复生。”
也就是说,按照这本古书里的法子,梁屹言或许能够重新活过来,回到她的身边。
听了这个好消息,婼媱的眼睛登时亮了起来,她拉住小北的袖子,欣喜万分。“那么我们还在等什么?快出发去找龙缘草吧。”
小北摇了摇头道:“龙缘草世间罕有,据说已知的只有两株,一株在东海海底,另一株在霁月王御书房的案头。”
婼媱坐回椅子上,双手交握,手指深深嵌入肉里。
她说:“再怎么难也要试一试,只要有一线希望我都不会放弃,否则我还有何颜面同他在九泉之下再相见呢?”
小北点了点头道:“此事还要从长计议,陛下放心,我东平王府暗卫虽已剩不多,但全都誓死报效流离,为主上和流离的江山愿意肝脑涂地。主上临出发前就说过,倘若他有一天不在了,东平王府一定要守着陛下和流离的江山。”
婼媱站起身,眼中星光闪烁,“养了这么久的伤,也是时候活动一下筋骨了。”
孙思邈若有所思的看向婼媱,忽然觉得这小妮子来这里半年多的时间里,唯有今日看起来像是一个鲜活的人,而不是行尸走肉。
他医治的好她的身体,唯独只有那个人能医治她的灵魂。
东平王么,可真是后生可畏啊。
……
三个月后,雪国的送亲队伍浩浩荡荡进入了霁月王城之中。
王城百姓听闻此次前来和亲的雪国公主肤白貌美,还是个不爱笑的冰山美人,纷纷走上街来看热闹,想一睹公主风采。
雪国公主司马晗,是雪国皇帝的三女儿,年方十八,其母不祥,平日深居浅出,十分神秘。
兜兜转转,她换了一个身份又回到了这里,仿佛一切在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贴上人皮面具的婼媱头戴凤冠身披霞衣,大红的嫁衣迤逦至三米开外,她却丝毫没有一点待嫁之人该有的羞涩和喜悦。
她从未想过,这一生穿上大红喜袍竟然是要下嫁给一个衣冠禽兽。
如果可以,她想闹得他霁月王宫永不得安宁。
婼媱走进建在高处象征这权力和威望的玄理大殿,雕龙画凤的石柱通天,硕大的夜明珠光辉映衬着大殿恢弘的气势。满朝文武百官立于两旁,无一人出声,她能清晰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和心“扑通扑通”有节奏的跳跃声,不是兴奋,而是紧张。
依一国公主的气节,她是绝不可能对霁月王下跪的,于是只礼貌的向高处王座上的男人福了福身。
随她同来的礼官恭敬的向霍君城行了个大礼,俯首道:“尊敬的霁月王,我雪国三公主已如约前来你国和亲,还请您将和书交给小人带回雪国去吧。”
金銮宝座上的人慢悠悠的说:“雪国礼官倒是心急,孤怎知殿下女子是否真是你国三公主?若你们随意拉一个民间女子冒充公主,孤不成了天下第一蠢蛋了么?”
礼官镇定相答:“我国自不会欺骗友国,贻笑大方。”
他挥了挥手,举着一个小小托盘的婢女站了出来。
礼官道:“此物乃公主赠与霁月王您的见面礼,您看过之后自不会怀疑公主的身份。”
“哦?呈上来吧。”
霍君城身子向前倾了倾,这似乎勾起了他些许兴趣。
身材魁梧的侍卫弥接过托盘,检查了一番后递了上去。
霍君城抖开托盘上静静躺着的巴掌大的白绢,朗笑三声道:“你国公主倒是生了一双巧手,这绣工堪比天上的织女了。”
他将那白绢收入广袖中,款步走下台阶,就站在离婼媱不到三米的地方。
透过红纱阻隔,婼媱能模糊的看见他灼灼的目光正烙在她身上,似要凿穿她的骨髓一般。
“掀起盖头给孤瞧瞧吧,公主殿下。”
霍君城的语气里满是戏谑,看来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婼媱攥紧了手心,平复了心情淡淡答道:“未进洞房就掀起盖头,恐怕不合礼数吧?”
霍君城笑了,笑意却不达眼底。
他问:“公主可知自己此番来霁月是做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