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君城……
还要感谢司命懒得出奇,想不出好的名字,干脆在凤七的名讳前头给他随意加了个姓氏,这样让婼媱在找到他时会更有亲切感。
婼媱虽然晓得了凤七投胎的名字,可这凡世万万千千,他如今已是肉体凡胎,周身没有半点仙气,要在芸芸众生里找到他,实非易事。
不过就算希望渺茫,婼媱也决定放手一试。
凤七下凡十二日后,婼媱找遍了三千五百六十个凡世,行了何止千万里路,只可惜仍然没能找到凤七的肉体凡身。
婼媱心灰意冷,疲乏不堪,干脆化作一个凡人小姑子的模样,走进一家门庭看上去还算顺眼的茶楼喝茶。
她当下所在的这一处凡世前期王朝更替频繁,一百年前才将将稍作稳定,小战乱却不断,但总体还算和平。
如今她所在的这个城池乃这个王朝最为繁华的江南扬州城。
正值初春二月,雁南归,江南乍暖还寒,天气晴好。
透过茶楼二楼的窗子瞧出去,远处瘦西湖边杨柳依依,游船点点,三五个垂髫小儿正在玩纸鸢。
细细的线我在手中,或红或绿的纸鸢飞在天上,更显得春意盎然。
婼媱一袭粉衣,只身一人坐在窗边饮一杯碧螺春,边听琵琶女弹奏小调,边侧头看街上络绎不绝的车马行人,忽然觉得怅然若失。
算一算日子,如今凡人宋君城已有十二岁年纪了,理应成长成了一个身姿挺拔的少年郎君了,也不晓得他前十二年过得苦不苦,有没有经历什么大磨难。
只愿他此生平顺,了无波澜。
婼媱暗忖:一定要找到他,无论如何。
可这凡世这么大,茫茫人海,她究竟要去哪里寻他呢?
“娉婷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春风十里扬州路,卷上珠帘自不如。”
婼媱身后,一个锦衣俊俏公子一手举着茶杯,满目欣赏的瞧着婼媱缓缓吟道。
话音刚落,便赢得满堂茶客喝彩。
婼媱在一片鼓掌声口、哨声中回过身去,一个锦衣少年郎正手执一枝怒放的桃花站在婼媱身后,一双桃花目里星光璀璨。
“小姑子容颜姣好,正如我手中的这一枝桃花,娉婷袅娜,令人心动。”
婼媱皱了皱眉,显然不太高兴。
她原本一个人在此处饮茶休憩,偏偏招惹来这么一个轻浮无比的浪荡公子,心里跟吃了只发霉的死耗子似的难受。
清静之地已不清净,她也不必再留在此处了,还要上路寻找宋君城。
婼媱变出一掉钱扣到桌上,起身撩起珠帘往外走,人群自动避让开去,看向婼媱的眼睛里兴味满满。
婼媱一路向前,那锦衣少年郎却上前一步拦住了婼媱的去路,笑容满面的说:“小姑子可是要走了?不晓得小姑子家住哪里,在下正好有马车,送小姑子一程可好?”
惹人厌的登徒子!白白浪费了这样一张如玉面庞。
婼媱烦不胜烦,一把推开他。
“让开。“
谁知那锦夜少年郎不但不知难而退,反倒是更觉有趣,三步并作两步的追下楼。
“小姑子不必如此急着走,在下只是被小姑子的绝美姿容所吸引,想同姑子你做个朋友罢了。小姑子何苦拒人于千里之外呢?”
“再不让开小心我割了你的舌头!”
婼媱在心中翻了个白眼,一把推开他,大步往前走去。
就在这时,茶楼掌柜的跑了出来,大步赶上前。
“小姑子,你还没付账呢。”
婼媱皱眉道:“我方才不是把一吊钱放在桌上了么?难道不够吗?”
若不是这一处凡尘通货膨胀得厉害,一吊钱还不够喝一壶茶?
掌柜的道:“一吊钱不多不少恰好够了,不过我可没看见您给的钱,桌上倒是有块石头,莫不是您觉得这石头值一吊钱?”
婼媱一怔,低头看向掌柜的手中的石头。
她好歹有三万年修行,难道障眼法连个普通凡人都骗不过?这法术就算抵挡不过一两百年,但至少能对付一阵子,为何一吊钱这么快就变回了一块石头呢?
掌柜的语气严厉的说:“小姑子若是想赖账,我就只有拉你去见官了。想骗吃骗喝,可没那么容易!”
掌柜的声音很大,周遭的小商贩和茶楼里的茶客全都围了上来,对着婼媱指指点点,似乎她就是故意吃霸王餐喝霸王茶的社会败类一般。
婼媱暗压住心中的怒火,告诉自己是个神仙,不能和普通凡人一般计较。
她把手伸进袖子里,将一块胭脂糕变成了一个银锭子,将银锭子交给掌柜的,“拿去吧,不用找了。”
掌柜的接过来一看,先是一喜,然后低头仔细一看,整张脸都黑了。
他满面怒火的拦住要走的婼媱,“你这小姑子怎么回事?竟敢拿一盒胭脂唬我!看来今日真是要拉你去见官了。喝不起茶,来什么茶楼?还敢坐最贵的雅座!”
一旁的看客也附和道:“就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带她去见官!”
婼媱这下终于慌了,她机警的望向四周,她的仙法不可能出问题,那么一定就是周围还有懂障眼法仙术的神仙在,并且这个神仙十分恶趣味的处处同她作对。
究竟是谁?
那个人为何要这样做?
他藏在什么地方?
掌柜的一把揪住婼媱的衣领,恶狠狠的说:“你四下张望什么?没人会来救你,走!同我见官去!”
婼媱正准备出手,站在一旁看了半天好戏的锦衣少年郎见状从怀里掏出一个银锭子抛给掌柜的。
“这位小姑子的账本公子结了。”
掌柜的接了银锭子,笑的合不拢嘴,连连道谢,临走前还不忘告诫婼媱:“今日若不是这位郎君救你,你就等死吧。”
锦衣少年郎冲婼媱眨了眨眼睛,灿烂一笑:“小姑子,我对你不错吧?你要不要考虑以身相许?”
婼媱冷着脸看向他的脸,一字一顿道:“你是何人?究竟想干什么?”
锦衣少年郎笑道:“你猜。”
“猜你个大头鬼!”
婼媱一拳打在锦衣少年郎的肚子上,昂首阔步的走入了茫茫人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