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小明刚开始还因自己是全市第三的成绩而感到自豪，可是渐渐地，他发现不是那么回事儿。
升上高中后，好像没有人再提初中成绩怎样怎样了，在他们眼中，陈小明是不是全市第三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陈小明的状态。
十五六岁，正是男孩子开始重视打扮的年纪，以求吸引到更多眼光。可是陈小明，家里的贫困，使得他无法像同班同学那样，穿名贵的衣服，背名贵的包，每天几十元零花钱。
陈小明生活费每天只有十块钱，早餐和晚餐通常都是馒头和稀饭，只有中午会打一份六块钱的饭菜，说是一荤一素，可实际上只有一星半点肉沫。因为米饭不要钱，所以虽然吃得不怎么好，陈小明还是能吃饱。
陈小明的衣服是在镇上买的七十块两件那种；一条稍微好一点的裤子也已洗到泛白；脚上的鞋也是大众而廉价的，母亲为他新买了一双球鞋他没舍得穿。
在陈小明看来，一个人的穿着不论贵贱，只要干净整洁就足矣。
随着与室友相处的时间越来越长，陈小明慢慢发现自己和他们根本不是一路人。他们家境优越或良好，每天吃的玩儿的谈论的都是陈小明没有触及过的东西。他们玩儿滑板，玩儿电竞，穿着上千的球鞋在绿茵场上踢球，关了灯会哈哈大笑说黄段子……
这些都是陈小明没有经历过也不想经历的生活。
学习，是陈小明的头等大事。
每天清晨，陈小明都是自然醒，收拾完毕后便带本英语书到操场，迎着晨光叽里呱啦地读着语法和句子。等他读完英语书再回宿舍，他的室友们仍在熟睡，陈小明叫醒他们，然后自己收拾书包去食堂吃早饭，并把他们的早饭带到教室去。
课间的时候，大多同学都趴在桌上睡觉或是到阳台上站着，四处打望。陈小明仍旧端正地坐在他的位置，整理上一节课留下的笔记。他好像永远不知道疲倦一样。他高高瘦瘦的，薄薄的衬衫贴在后背上，印出肩胛骨的轮廓，像折翼的蝶，却呼之欲出……
大概会一直这样下去吧，一个人生活，一个人学习，不喜不恶，不惊不悲，一步步为实现自己梦想而努力。然而——一直蛰伏的矛盾终究爆发，迅猛而激烈。
那是一个周末，天空灰沉沉的，不时刮来几阵大风，将树叶吹得四处飘散，不时有沙尘飞进行人的眼里。
高一二班教室里寂静无声，每个同学都低头在试卷上飞快地写着。监考老师走到窗边，大风将窗户下的树枝吹得“飒飒”响，没多时豆大的雨点穿过厚厚的云层，砸了下来。监考老师费了好大劲，逆着风将窗户关好。
就在监考老师背对着学生关窗户的那几秒钟，有一个纸团从过道飞过，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
那个纸团落到了陈小明的凳子脚边。陈小明低头看了一眼纸团，又将目光转过去，似在寻找纸团的来源。
黑子朝陈小明挤了挤眼睛，张着嘴，似乎在说着什么。
陈小明没听清楚，可是他很清楚，黑子是想让他帮忙一起作弊。
虽然黑子是自己一个宿舍的，但是陈小明已经做了决定，绝对不会帮他，帮他作弊就是害了他。另一方面，虽然这只是一个月考，但学校很重视，会严厉打击作弊行为的。
于是，陈小明继续埋头写自己的试卷，好多题他之前都做过类似的，解起来得心应手。
雨水如珠串落地，大颗小颗地砸在地上，陈小明在这雨声中，解出了最后一道大题，答完了数学试卷。
黑子的试卷多数都还是空着的，临近交卷的时候他只做了一道大题。他将弹簧笔按得“砰砰”响，用尽全身力气，义愤填膺地在空着的题目下方写下“解”字。
他也只能写下“解”字而已。
这些数学题在他眼里全是外太空文字。
下课铃声响起，陈小明如释重负地站起来，对于这次考试他很有信心。他这才想起地上还有个纸团，于是便弯腰捡起来，他朝黑子的座位望去，他已经不在那里了，已经随着人潮走出教室了。
陈小明将纸团摊开，上面的字迹很潦草：给我选择题填空题答案。
陈小明深吐口气，面上又变得严肃起来。
陈小明顶着书包，冒着雨回到宿舍，身上已经被淋湿掉一大半。刚一进宿舍门，就看见拿着吹风吹头发的黑子。
“哟，咱们陈大学霸回来了……书包怎么都湿了，怎么，陈公子这样的好青年不是该把书包护在怀里吗？”
“黑子……我……”陈小明不知该说什么好。
躺在床上玩儿手机的王星宇探出头来，“黑子，你今儿怎么了，说话阴阳怪气的。”
黑子停止手上动作，瞟了陈小明一眼，又将目光转向王星宇，“宇哥，你说咱们一个宿舍的是不是兄弟？”
“是！”王星宇头也不抬地答道。
黑子又问：“那兄弟有难该不该帮？”
“该。”王星宇仍旧低头玩儿手机。
“可是某些人啊，不愧是从小地方出来的。那小气劲儿，哎哟……”黑子阴阳怪气地说道。
陈小明上前两步，“黑子……不是你想的那样的，考试不能作弊。”
“哦，是吗？”黑子加大了嗓门，“老子实话告诉你，我中考成绩就是抄出来的！妈的，要不是这次我爸说数学考及格就给我新买一平板，老子才不会低声下气地求你，是我瞎了眼……”
陈小明沉默不语。王星宇也弄懂了他们间的事，也不言语，仍旧自己玩儿自己的。
正在这尴尬的时刻，田园和铁男也顶着书包回来了，铁男嘴里还嘀咕道：“松子那狗东西，有女朋友的人就是不一样，和他媳妇儿撑着小花伞雨中漫步去了，妈的我们这些单身狗就该被淋死……”
“咦，兄弟们，什么情况？”田园意识到气氛不对，开口问道。
“刚才考试黑子让陈小明给他抄，陈小明他没答应……”王星宇懒洋洋地答道。
“啧，我说呢，黑子眼里好像长箭似的……”田园笑道，同时不经意地将目光投向陈小明。
陈小明的眼里黯淡无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