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扬的笛声戛然而止。
夏星子站在门口,看着屋内慈眉善目的老人。
“丫头,快进来,茶都要凉了!”
夏星子深呼吸了两口气,慢慢走过去,正犹豫着该怎样称呼,老人已经递了一盏茶过来,笑眯眯地看着夏星子,“丫头,不认识我了,我还是那个老花匠嘛。”
夏星子也笑了,“您好,老爷爷。”夏星子小抿了一口茶,舌尖立即传来一股芳香,一股微甜的味道在口内游走,浸入喉咙,层层渲染着。
蓝衣男子将门掩上,悄悄退了出去。
“带你来的是克沉,是我的贴身侍卫,我喜静,留克沉一人足够了。”太上皇对夏星子说道,“克沉今日四处巡查,发现你在外面鬼鬼祟祟,回来告诉我了,我一猜就是你这丫头……”
“嘿,”夏星子咧着嘴笑了,“我就知道爷爷你会让我进来的。”
“这茶喝着可好?”太上皇亲切地问道。
夏星子连连点头,“这是花茶吗?难道是‘念’?”
“你这丫头,果然聪明。”太上皇看了一眼夏星子花瓶里的“念”,说道:“这正是‘念’,今天这茶正是上次你见过的那一篮子花……”
夏星子又喝了一口茶,道:“我原以为您只是将‘念’留在身边,没曾想您居然还将它种在心里。”
太上皇愣了愣,突然大笑起来,“哈哈哈,最近人们都在说皇上宠爱一个祁国平民女子,你今日又来见我,我原以为你是为了靖儿来的,看来是我错了。”
“请您谅解!”夏星子站起来行了个礼,“我今日是为一个可怜的女子,是为一个您深爱的并一直怀念的女子而来,您救救梅妃吧!”
“梅妃……梅妃……”太上皇呢喃着,似乎陷入了绵长的回忆。
夏星子静静地站着,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太上皇长叹一口气,“已经太久没听到这两个字了……原本我以为一直逃避下去就能洗清我的罪恶,唉,终究有重见天日的一天。”
“您一定知道梅妃是被冤枉的,可是都过了这么多年,为什么还是不能饶恕梅妃,饶恕您自己呢?您一直深爱着梅妃,这么些年过去了也没能忘了她,难道还有什么比这更重要的吗?”
“丫头,你知不知道有些事情是无能为力的,牵一发而动全身。你不知道这宫里的形势,当日梅妃含冤牵扯了太多人和事,如今若是要翻案,又得牵扯太多人和事。我……我当年没能保护她,如今除了默默的怀念,我做不了别的……”
“我带您去见一个人吧……虽然我不知道您的苦衷是什么,但我相信您有您的道理。有个人为了她的主人,在宫里苟且活了几十年,只是为了您能给一个交待,请您去见见她。”
“难道——”太上皇大惊,“难道她还在坚持?”
夏星子点点头。
“走吧……走吧……几十年过去了,我还是要踏进那片土地……”
夏星子第三次踏进梅林,一次比一次心安。
太上皇在前面走着,他每一步都踩得很稳、很重,夏星子和克沉在后面跟着。
这一次,夏星子只叫了一声“老婆婆”,老婆婆就出来了,看到太上皇的那一刻,老婆婆表现得很安静。
我们的心总是先经历狂风暴雨,等久等的那一刻真正来临之际,心又骤然变得平静。
夏星子知道已经没自己的事了,和克沉离开了梅园,等候在外面。
夏星子手里拿着一截树枝,心不在焉地敲敲打打着路边的杂草。太上皇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现在为梅妃洗冤能有什么影响,于他而言,只是让苏靖拟一道旨而已,可是对忠心的老婆婆和死去的梅妃而言,却是大事一件。
“啊!”夏星子脑袋上被重重地挨了一下,回过头去,克沉那张脸被放大在眼前,“小丫头,不该你费神的事你想它那么多干什么……”
“我没想啊,嘿嘿……”夏星子将两瓣门牙抵在下嘴唇上,像一只鼹鼠一样。
“哈哈……”克沉被夏星子逗笑了。
“克沉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夏星子问道。
克沉猛地将夏星子提起,又飞上半空,克沉轻声在夏星子耳边说道:“你要是再说一句话我真的扔你下去摔死你!你信不信?”
夏星子吓得一动也不敢动。
二人又在外面等候了半天,老婆婆和太上皇并排走了出来。老婆婆脸上带着难得的笑意。
“丫头,谢谢你。我这半生的心愿总算了结了……”老婆婆看着夏星子。
怎么,太上皇说了什么?夏星子望向太上皇,太上皇拍了拍夏星子的肩,笑道:“靖儿的眼光还真是不错。克沉,我们回家去。”
克沉看了夏星子一样,就搀扶着太上皇离开了。
夏星子也为老婆婆而感到高兴,忙问道:“老婆婆,太上皇他答应为梅妃申冤了吗?”
“丫头……已经不重要了,今日我见到了他,才总算是明白了这些年来他的不易。他的心里不光有死去的人,还要保护着活着的人呀!我知道了他对公主从一而终从未变过的心意就够了,相信公主在九泉之下也能安心了……”
“那老婆婆您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呢?”夏星子小心翼翼地问道,她生怕老婆婆一时激动会自杀,说是去陪公主。
老婆婆凝视着远方,良久良久,开口道:“我要回家去。回我和公主的国去看看,虽然它不在了,但那里曾经是生我养我的土地……”
夏星子释然,这个可怜老人了却了心愿,余生想回故国。也许这对于她来说是最好的结局了。
老婆婆坐上马车离去的那天,夏星子又去了梅园一趟,梅园里多了一个衣冠冢,是太上皇亲手立的,墓碑上的字也是出自太上皇手,“爱妻梅之墓位”。坟前堆满了“念”,鲜艳如初。
那晚梅妃又出现在夏星子的梦里,这一次,她只是对着夏星子甜甜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