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两个月很快过去,朵一和齐小玉就要去上高中了。
齐小玉作为小镇唯一一个去省城上高中的孩子,简直是承担了全镇人的希望。很多人都去送齐小玉了,带着自家精心准备的东西,将齐小玉的行李箱塞得鼓鼓的。齐小玉的妈妈笑得合不拢嘴,招呼大家一起吃馅饼。
和朵一一起去县城上高中的还有好几个孩子,其中有宁杨,也是和朵一从小玩到大的,他爸爸还是司机,彼此要负责送孩子们到县城。
齐小玉也要坐这一辆车,她到了县城后再坐车去省城。
宁杨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他瘪着嘴,回过头来和朵一说话,“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考去省城了吗,朵一,你说是不是,我们以后还能考到北京去呢!”
朵一没有回复她,垂着脑袋昏昏欲睡,一直到齐小玉上车,再到车子到达县城,朵一一直在睡,任凭他们怎么说话,她都没插嘴。
宁杨的爸爸直接将车开到了县城一中,将孩子们的行李放在了保卫室,又让孩子们上车,他要送齐小玉到车站去了。朵一没有上车,拿着自己的行李就进学校去了。
“爸,我也要去学校。”宁杨也准备下车去,却被爸爸一把扯住,“你着什么急呀你,先去送小玉,朵一要去就让她去呗,那孩子独来独往惯了。”
宁杨极不情愿地在副驾驶上坐下,虽然他不想去送齐小玉,可是他不敢违抗他爸的命令。
车子又开走了,朵一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周围环境都与她无关,她只活在她自己的世界里。
朵一孤零零地走在校园的林荫道上,她想起离家时的场景,虽然她的家人百般不舍,但敏感的她也能感受到他们眼里多少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虽然朵一平日什么也不说,像个闷油瓶似的,但是她心里什么都清楚。她只是不说。
朵一还回想起临行的前几天,齐小玉她妈妈又蹿到她家来了,还端了一盘馅饼。朵一已经不喜欢吃馅饼了,她看到那馅饼甚至觉得胃里一阵翻腾,连馅饼上的调料似乎都成了一条条蚯蚓。
“我说和小玉一起过来玩儿会说说话吧,小玉她要写作业,说怕上了高中跟不上。”齐小玉的妈妈磕着朵一妈妈端来的瓜子,将瓜子壳吐了一地。
朵一当时正在沙发上给芭比娃娃梳头,她给娃娃扎了满头的辫子。
齐小玉的妈妈喋喋不休地讲着,把好多陈年旧事都翻出来了,朵一听着她那似老母鸡打鸣的声音像连珠炮一般,朵一时不时会笑一下。
“宁家那大女儿不是也在省城嘛,听说她儿子和小玉一个高中呢,那可好着呢,他儿子多优秀一个孩子呀,咱小玉能和他一起学习,那成绩肯定还会上涨的。而且都是同一个地方出去的人,放个周末什么的,宁姑娘还能照应照应小玉不是……”
朵一的奶奶听到这里开始插话了,“虽说宁姑娘是这里的人,那她毕竟结婚了不是,她夫家是不是个宽心人还不一定呢……说起来,宁姑娘又有四五年没回来了吧,老太太整天念叨着想见外孙子,宁姑娘啊总是说没空……”
“好像是有四五年没回来了,上次回来宁姑娘的儿子还是个小娃娃呢,现在都是一个半大小伙子了,时间过得真快……他叫什么名来着,怪好听的,叫宋青什么来着?瞧我这记性。”
“宋青暖。”朵一答道。
齐小玉的妈妈将目光投向朵一,朵一手里拿着一根断掉的皮筋,是刚断掉的,从芭比娃娃金色头发里滑下来。
“朵一,都成大姑娘了还玩儿娃娃呢……”齐小玉的妈妈随口说道。
“我喜欢。”朵一说着,又开始倒腾娃娃的头发。
“宋青暖”这三个字勾起了朵一的回忆,她想起了那个男孩,头发梳得油亮亮的,穿着小皮鞋,害怕地叫着自己“妖怪”。朵一想到此不自觉露出了笑容,又想起自己当时亲了他的左脸颊,朵一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
嘴唇已经干涸了,嗯该买一支润唇膏了。
朵一停下脚步,将行李箱靠在一棵树下,从口袋里拿出润唇膏,抹了抹嘴唇。
“齐小玉,宋青暖,齐小玉,宋青暖……朵一,朵一……他们的名字都是三个字呢,我是两个字哈哈,为什么他们是三个字,我是两个字呢……”朵一笑了起来,又拉着行李箱往前走。
“这学校可真大,吃人的妖怪应该更多吧……唉,我为什么要上学呢,为什么每个孩子都要上学呢,我要是不上学了爷爷奶奶爸爸妈妈会不会不让我回去了……唉……”朵一一路叹着气,走走停停,走走停停。
从出生到长大,再从长大到衰老,我们要问的问题实在太多了,我们有太多“为什么”要问,但不是每个问题都有答案。随着年龄的增长,我们的“为什么”越来越少,不懂和疑惑却越来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