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星期五宁杨的爸爸会开他的车来学校接他儿子,顺便也将小镇上几个孩子接回去。
在学校上了几天课终于能回到家,孩子们都是很开心的,他们在车里笑得嘻嘻哈哈的,分享着一个星期来他们所见过听过的有趣的事。
朵一刚开始也很开心,也期待着回家去,可渐渐地,她发现一切都是千篇一律,她回家去除了能吃两顿丰盛的饭菜,其余没什么区别。她也没有像其他孩子经历过的有趣的事,她的生活实在是太平淡了。
那又是一个星期五,朵一和宁杨坐车回家,宁杨向她提起,说这个周末他不回去了,他要去省城,还问朵一要不要和他一起去。
“去省城做什么?”朵一突然充满了好奇。
“宋青暖你还记得吧,就是我姑姑的儿子,他这个周末过生日,要办一个party呢……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呀……”宁杨挑了挑眉,“省城可大了!”
“我去,我去。”朵一很难得地笑了。“宋青暖”三个字大概就是笑容的催化剂了。
那个周末朵一过得有意思多了,她在考虑要给宋青暖带什么礼物。她在她的小屋子翻了半天,实在没有找到一点像样的东西。她第一次为那满屋的公仔和娃娃而感到头痛,宋青暖肯定是不会喜欢那些东西的。
朵一跑去宁杨家里,去找宁杨拿主意,宁杨说送什么东西呀,宋青暖要什么没有。宁杨的奶奶听到了,拿了一包茶叶给宁杨。“杨仔儿,听你爸说你要去小暖家里,这淡季也没啥东西可带的,你把这茶叶拿去,是我栽的花茶,小时候小暖就爱喝这个。”
“好吧,奶奶。”宁杨随手接过密封的茶叶,眼前突然一亮,“朵一你奶奶不是经常做桂花糕嘛,你就带点桂花糕去吧!”
“桂花糕……”朵一精神大振,欢快地跑回家去了。
“奶奶!我要吃桂花糕!我要吃桂花糕!”
朵一的奶奶很是高兴,自己的手艺得到人的赞赏,任何人都是会高兴的。朵一的奶奶便着手去准备了。
等奶奶的桂花糕做好了,朵一欣喜地尝了几块,香香软软地。朵一尝到第五块的时候,突然意识到一件可怕的事,她差点哭出来。
宋青暖的生日还有一个星期,桂花糕根本保存不了那么久。
倒是宁杨,不请自来,屁颠屁颠地跑来吃桂花糕了。朵一一脸委屈地看着他,“宁杨,桂花糕根本保存不了那么久。”
宁杨大口地吃着桂花糕,一脸陶醉,“真好吃啊……可惜宋青暖吃不到了……”然后他抬起头,对朵一说:“你不要担心了,要不,我把茶叶给你,你就说是你送的?”
朵一摇头,“可是不是我送的。”
“我的姑奶奶啊,算了,看我吃到桂花糕的份上,我就帮帮吧。”
“怎么帮?”朵一一脸期待地看着宁杨。
宁杨抹了抹嘴,满足地打了个饱嗝。“我知道了,我奶奶的房间里还有好多果茶呢,我去偷偷拿一包,然后给你。我们一个人送花茶,一个人送果茶,多好啊是不是。”
朵一想了想,问道:“那你奶奶怎么只给你花茶,不让你带果茶去?”
“呃……反正你就等我的好消息吧。”
“那好吧。”
后来再去学校的时候,宁杨果然给了朵一一包果茶。朵一不会知道那包果茶是宁杨奶奶唯一的一包果茶,她是要留着过年招待客人的。朵一也不会知道当后来宁杨奶奶发现茶不见了,宁杨说是他当成零食吃掉了的时候,宁杨被奶奶追得满屋打。
朵一和宁杨一起坐上去往省城的大巴。
宁杨说到了省城他姑姑会去接他们,不过宋青暖还在上课。
朵一说:“我不想见到宋青暖的妈妈,我就想见宋青暖。”
宁杨感觉到眼前有数只乌鸦飞过,他无奈地说道:“我知道你喜欢宋青暖,你能不能矜持一点,宋青暖当然要见了,那我问你,你知道他在哪里吗?”
朵一摇头,最后还是乖乖地妥协了,和宁杨一起被宋青暖的妈妈带回家。
宁杨向宋青暖的妈妈介绍,说姑姑,这是朵一,我们一起来的。
朵一用微弱的声音叫了一声阿姨,然后便一言不发。
宋青暖的妈妈拿出了零食招待他们,然后接了一个电话,说宋青暖的party在一家ktv,全是宋青暖的同学,宋妈妈让他们先打车过去,说全是同龄人能玩儿到一起。
朵一将书包紧紧地搂在怀里,书包里是一包花茶和一包果茶,在出租车上她不解地问宁杨,“ktv是什么?”
宁杨一本正经胡说八道地解释:就是很吵的地方,好学生要少去的地方。
“那宋青暖他们为什么要去那里?他不是好学生吗?”
“他当然是好学生了,只能说是姑姑太开明了吧,唉,好羡慕……”
朵一像一只胆小的兔子一样,紧跟在宁杨后面。到了省城朵一就觉得仿佛迷失了方向,也变得弱小起来,在这个陌生的地方,除了宁杨,实在没有可以依靠的人。
“朵一,你看,那些房子上霓虹灯好不好看?”
朵一抬头看了一眼,那些灯光五颜六色的,把天都照得五颜六色的。朵一说:“好看,不过没有星星好看。”
宁杨一时竟找不到理由反驳。
一走进ktv,朵一就感到了不适,灯光很暗,有好几次她都差点踩空。随着和楼上的距离越来越近,朵一的耳朵也觉得不舒服起来。
“这里可真吵。朵一,你看,就前面那间,宋青暖就在里面,我们快进去。”
朵一的心跳突然加速。
随着宁杨将门推开,朵一的眼睛看到了五颜六色的灯光。
他就是宋青暖吗?那个穿着白衬衫加毛背心的男孩?那个站在中间头上戴着王冠的男孩?
他看过来了。
眼神里是不解。
“朵一!”
齐小玉大声叫了出来。
宋青暖的同学包括宋青暖在内,纷纷看向站在门口的朵一和宁杨。
宋青暖平静如水的眼睛里一点点泛起微澜,最后转化成欣喜的光。
“朵一?”
宋青暖开口说话了。
朵一却怔住了。宁杨推了朵一一下,再推了朵一一下,朵一还是没有反应。
宁杨一把抢过朵一手中的书包,将两包茶取出来,“哥,这是给你的茶叶,这一包是我给你的,这一包是朵一给你的。”
宋青暖的同学中有一两个没忍住笑出声来,的确,在那个流行送花花绿绿礼物,特别是水晶球的年代,茶叶算是礼物界的一股泥石流了。就拿齐小玉来说,她就送了宋青暖一个水晶球,里面是两个小人,按下开关水晶球就会发亮,小人会跳舞,而且越靠越近。
“朵一!朵一!你傻了吗?”宁杨着急地看着朵一,手在她眼前挥了挥。
短短的时间里朵一的脑子里已经穿越了千山万水,时光倒回到从前:宋青暖像一个洋娃娃一样,胆战心惊地吃着一个冰淇淋,可怜巴巴地祈求朵一不要告状。朵一捧起宋青暖的脸,亲了一口,“好甜呀。”
“朵一,好久不见。”宋青暖朝朵一伸出了手。
宋青暖有同学起哄道:“哟,都什么年代了还时兴握手呢!”
朵一慢慢将手伸过去,“宋青暖,好久不见。”
宋青暖的手暖暖的。
朵一回过神来,道:“我和宁杨都给你带了茶叶呢,花茶和果茶,你喜不喜欢?”朵一在书包里摸索了一阵,一脸慌张地看着宁杨,“茶叶不见了!”
宁杨简直想拿一块豆腐把自己撞死,他指了指左边,“大姐,茶叶在那里。”
朵一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宋青暖也笑了起来,“朵一,你不要着急,有什么话慢慢说。”
“宋青暖,我可想你了。”朵一说道。
宋青暖的同学又闹腾起来,“哇!宋青暖,我们也想你了哦。”
唯有齐小玉,自始至终一言不发,她坐在角落里,看着朵一,像看一个可怕的怪物一样。
“我也想你。”宋青暖道。
“哎呀,快吃蛋糕吧,先别叙旧了。哥,快吃蛋糕,我们都饿了。”宁杨适时地将话题转移,平息了宋青暖同学另一波起哄高潮。
“朵一,你可别乱来啊,这里人这么多,别丢人丢大发了,忍着点,忍着点,将你滔滔不绝的爱意忍着点……”宁杨心里暗自祈祷。
好在朵一温顺地像一只小猫,除了视线一直没离开过宋青暖身上,其他还算正常。
“还好……还好……”宁杨悬着的心渐渐放下来。
宁杨注意到齐小玉越来越漂亮了,齐小玉发现宁杨在看她,对宁杨甜甜地一笑。宁杨看到齐小玉眼皮上闪闪发亮,像涂了一层粉。
唱完了生日歌,关掉了灯,点燃了蜡烛,气氛变得温馨起来。
宁杨的心也愉快起来,然后一个放松,一个恍神,一个疏忽,再回过神来时,事情已经发生了。
宋青暖的脸在烛光的照耀下像镀上了一层金,他眉眼温柔,正微低着头,专心地切蛋糕。
朵一仿佛看到了人世间最美的一幅画。朵一的脑袋里有好多个小人在呼唤她,它们叽叽喳喳地,它们手里都拿着钟摆,它们卖力地,将时钟一圈一圈往回转……
朵一不受控制地站起来,越走越近,越走越近。
宋青暖微笑着看着朵一,正欲开口。
朵一捧起宋青暖的脸,踮起脚尖,朝他的脸颊啄了一口。
蜻蜓点水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