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王舒背影从走廊消失后，老李走到门边，把门轻轻关上。
大家都做完了吗？
做完了。
稀稀拉拉几个声音。
好，那我们先讲一下这道题……
老李转过身去，手指敲了敲黑板，忽然停住，箭步走向教室后面，大家的视线都随着他移动，见他走到李逸的座位前停下。
老李站在李逸面前，李逸在跟同桌下象棋，他手里正拿着一颗黑色的“炮” ，抬头看向老李。
同桌看到老李站在面前，吓得胆战心惊，把头都快埋到桌子底下了，活像鸵鸟遇到危险把头埋进沙子，好像看不到危险，危险就消失了一样。
老李的确也懒得理他，只关注李逸。
你复读是来下棋的？去桥头公园下不凉快些？
李逸挠了挠头，老李接过他手里的“炮”，看了下棋局，李逸即将双炮将军。
知道你画画的不错，拿了几个美院的合格证……诶，几个？
三个！
李逸前排的男生抢答了，言语中充满了自豪感，好像是他拿的一样。
对，三个美院的专业合格证，没想到棋也下得不错……哦，你高考数学多少分？我一下搞忘了。
老李拿起李逸桌子上一套崭新的黄冈密卷翻了翻，又放下。
美院都不用考数学。
明年就要考了！我想起来了，你数学十五分，应该是蒙对了三个选择题，是吧？十二个单选题，ABCD四个选项，25％的概率，你运气正常，刚好合格。
老李拿着“炮”往讲台走去，中途又停了下来。
中午到政教处来一趟，我们下一局，赢了就把“黑炮”还你，输了就把那套黄冈密卷做完。
李逸“哦”了好久，虽然对自己棋艺信心满满，对这个赌局却怀有异议，筹码也不对等，一个“黑炮”价值多少？一副象棋也就两块钱，怎么能跟高考“大杀器”黄冈密卷相提并论呢。
怎么？不敢来？
不如就在教室下吧，政教处是你的主场，我一点气场都没了。
那就操场吧。
老李提议。
哄堂大笑，还有人叫好，唯恐天下不乱。
离开教室的王舒其实也没马上离开学校，宿舍是进不去的，这时候肯定是大门紧闭。去也出不去，学校的大门和后门上课时间也是锁着的。
学校是封闭式管理，学生全部住校，只有周末才能出校门，唯独王舒他们班，门房老大爷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是上课时间，他们班的同学总有各种借口和方法出校门，买颜料、外出写生等各种冠冕堂皇的理由，实际上不是去县城网吧上网和录像厅看黄片，就是到学校对面山下农户“小红帽”家开小灶。但如果是上课时间，老大爷是无论如何都不让出校门的，这是他的底线，要出去得另寻它法。
王舒倒也不完全是出不去，他只是没想好出去了，接下来到底要干什么，果真无敌太寂寞。
他感到有一点点空虚，无聊的晃悠到操场角落里的一排乒乓球台前，乒乓球台是用水泥浇灌的，中间垒了几个红砖当中线，他双脚并拢轻松起跳，准备跳上乒乓球台，没想到低估了台子的高度，脚尖碰到台子边缘，一屁股摔到黄泥巴地面上。
王舒疼得咬牙切齿，干脆在地上坐了一会才踉跄的爬起，他拍了拍耐克包上的泥土，又在包上哈口气，用衣袖使劲擦拭了一番顽固污渍，依然无济于事。
食堂还没开门，看来离吃饭还有一段时间。
王舒又转回到教学楼下，抬头看了眼三楼的教室，吹了两声口哨。他弯腰捡起一块小石子，对着三楼瞄了瞄，却把石子扔向了旁边的一棵大樟树上，树上的鸟儿发出一阵叽叽喳喳的叫声，飞出了茂密的树冠。
教学楼旁边有一个厕所，厕所是靠着学校围墙建的，共用一道墙。厕所和围墙都是红砖修的，没有做任何粉刷装饰，只是厕所两头用白色石灰画了个圆圈圈，分别写着斗大的“男”字和“女”字。
男厕所的小便池靠围墙这边，是一道刷了水泥的长沟，墙上已经被尿液腐蚀严重，有的地方露出了红砖，小便池靠里面一点的墙上破了一个大洞，大小大致可以钻过一个人，透过这个洞能看到校外的一片灌木丛，再远一点是个小陡坡，长满了松树。王舒低头勘察了一下这个门洞，不用猜，肯定是财会和机电专业那帮货特意打的洞。他鄙夷的哼了一声，打死他都不会钻尿洞出去，美术班的绝对干不出这事，太丢人现眼了。他解开裤腰带，对着洞口尿了一泡尿，还故意甩了甩，把洞周围都淋湿了。
王舒从包里摸出一包烟，抽出一根点上，他背靠在蹲坑的隔墙上，吞云吐雾起来，每吸两口就吐出一个烟圈，呼气把烟圈吹上空中。
他使劲的吸了一口，烟蒂几乎只剩下过滤嘴了，他把烟蒂弹到尿洞里，吐了一口唾沫，离开了厕所。
王舒绕到教学楼后面的小树林，两米来高的围墙边有一棵歪脖子树，两者相距不到一米。歪脖子树的歪脖已经被磨得光溜溜的了，显然这里是一个出校的秘密交通要道。
三楼美术班的窗户刚好对着歪脖子树。教室里，老李讲得吐沫横飞，实在听不懂方程式的刘慧雯百无聊奈，她看向窗外，正好看到王舒在爬树，差点摔下来了。他双手挂在树上，身体来回荡了几下爬到了树上，起身时脚下一滑，整个人像个不倒翁一般，前后扭了好几下才稳下来。
刘慧雯忍不住笑了，她相貌平平，笑起来便好看很多。
王舒从树上跳到围墙上，展开双手在围墙上走了一段，蹲下身跳到校外，消失在小树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