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谢伊一路小跑到操场时,小优已在台阶下等他。诺大的操场上一个人影都没有,早起的鸟儿在爬满新绿的树枝上叽叽喳喳的叫唤着。
小优穿着一套浅色运动服,纯白色的耐克运动鞋,背影芊细,她回眸间,看到谢伊已站到她身后,手里拿着一个口杯,里面塞着牙膏、牙刷和毛巾。她微笑起身,轻轻的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
昨天傍晚的时候,谢伊在食堂外的水塘前碰到她,约她早上一起跑步,她当时脸刷的一下就红透了,腼腆的点了下头就匆匆离开了,不知道是答应了呢,还是礼貌的告别。
谢伊早上醒来的时候,还在想她很可能不会赴约,不去算了,去了要扑空很丢人。转念一想,万一她来了,自己却没去就更不对了,反正扑空也没人知道,于是又窸窸窣窣的爬了起来,小心的越过李逸,尽量不惊动他。其实,他大可不必小心翼翼,这个时候的李逸正做着黄粱美梦,不是敲锣打鼓醒不来,以往起床都是靠他连拖带拽。
他想,带着洗漱用品来,就算小优没出现在操场上也没多大关系。
小优陪他在乒乓球台边的水龙头前洗漱完,两人一起围着操场的跑道慢跑。
谢伊不说话,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少女漫画上看到的东西,放到现实生活里一点都不管用。
她尽量迈开脚步,跟上谢伊的步伐,以不变应万变,默默的跑完两圈,谢伊终于开口了。
小优,你可以做我女朋友吗?
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小优以为自己听错了。
什么?
她反问的语气和情绪都把握的很准,让人觉得既真诚又俏皮。
谢伊笑了笑,有意放慢了脚步,让小优跟上他的节奏。
做我两个月女朋友,高考完,我们就Say——Goodbye。
他从昨天晚上开始,就一直在想,要怎么开场,犹豫再三,还是决定跑他几圈后,再开门见山。
小优倒是也没感到太意外,算是意料之中吧。她比谢伊更夸张,为了赴约,特意打电话要司机刘叔连夜给她送来一套运动服,晚上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一夜无眠。早上起来,眼睛都是肿的,她担心影响形象,差点不敢下楼来了。
Why?
她用英语接过谢伊的话反问回去,倒不是她在意谢伊这个要求是不是太过赤裸裸,而是不知道该怎么接他的话,就把皮球踢回去。她是单纯可爱,但不傻,即便答应,也需要几个来回吧,哪怕只是象征性的。
就是再见啊,分手。
好啊,再见!
她微笑着露出两颗小虎牙,向他摇了摇手,迈开步子跑开了。
谢伊也笑了起来,很显然,这不是在拒绝,而是在跟他有效的互动,他心里虽这么想,但还是有些尴尬。他看着小优在晨光中奔跑的背影,忽然间有一种莫名的悸动,他甩开双臂,轻快的加速追上去。
周日的中午,谢伊还在教室看书,头昏脑胀,浑浑噩噩,整个教室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他跑到校门口的门房,给小优打出了第一个电话,他人生第一次拨打手机号码,十一位数字。小优周末回家了,他约她去方山公园玩。
电话很快接通了,小优也很爽快的答应了。
谢伊先到“小红帽”家吃午饭,遇到几个高一美术班的学弟,他们恰好在聊小优,说班上就一个长得像样一点的女生,都流了外人田,几个人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突然有人说了句好在还是美术专业的,还算自己人,没被电子和机械那帮狗蛋撬了,大家一听,觉得有点道理,似乎又高兴起来了,天真少女还没落入狼窝虎口。
这时有人看到谢伊,马上停止了这个话题,聊天的音量也压低了。
老板娘边炒菜边向谢伊求证,问他什么时候跟林薇薇分手之类的,他一一如实的回答了。
老板娘说她没见过小优,听说家里很有钱,长得又漂亮,问谢伊下次能不能带过来吃饭,让她也看看,是不是比林薇薇还漂亮。
谢伊说还可以吧,萝卜白菜,没有可比性,再说谈朋友也不是买菜,你想买什么别人就卖你什么。
老板娘被逗乐了,说果然是职中的大才子,难怪有那么多女生喜欢。
谢伊说你再说,以后都不敢来你们家吃饭了,压力好大啊,看你,家里还有老有小的。
这大年纪还被学生调戏,老板娘笑得更大声了,红扑扑的脸上露出两个小酒窝,像回到了少女时代,肆无忌惮的释放着满溢的情绪。
谢伊和小优约在洣水大桥的桥头碰面。
他坐在桥头栏杆上,右脚垂在空中晃动,后脚跟不停的碰到栏杆上,他看到黑色奥迪开上了桥头,在他前面缓缓停下。
他跳了下来。
车后门推开,一袭粉色长裙的小优走下车,她戴着一个白色的帽子,帽子上是一个粉色的大蝴蝶结。桥上风很大,她的长发被吹得飘了起来,她一手压住帽子,一手关上车门。
一声喇叭响过,奥迪车开走了。
小优是精心打扮之后才出门的,这是她人生第一次正式的约会。
若说小优是古代优雅美丽的千金小姐,谢伊就像一介落魄书生,蓬头垢面,空有满腔热情。
小优说她有点不舒服,不想爬方山公园,问去河边行不行。
谢伊也没多问,说都行吧,一块走走就好。
他送了小优一个粉色的心形小发卡,小优很高兴,当场就夹在头发上。
哪里买的?她问。
镇上赶集时买的,很便宜。
很漂亮!
大桥与方山公园大门连接处有一条狭窄而陡峭的台阶,一直通到桥下的河边,平时很少有人走,只有当地的农民到河边种地,或者一些流浪汉到桥墩下面露宿才会经过。
谢伊和小优一前一后拾级而下。
我做好事,小优说。
嗯……什么好事?
来例假了。
什么?
谢伊还是没听懂,回头看小优,她噗嗤一笑。
我大姨妈来了,所以不能爬山,她解释。
哦,没关系。
谢伊总算明白了,他头一次听到生活中的女生说出这个词,大脑里忽然闪过各种卫生巾的电视广告,“薄薄的两毫米”的广告词在他耳旁不断盘旋,他觉得自己好猥琐,而这些影像却一直停留在大脑里挥之不去,他努力不让自己去想小优那条飘扬的粉色长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