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医院的时候路晨远远就看见等在手术室外的曹心慧和路曦，两个人都一脸愁容，沉默不语。
路曦和曹心慧看见路晨来了，原本已经平静下来的心情一下子又激动起来，眼泪啪啪地往下掉。
“没事没事，不要哭了，等会爸爸出来看见你们这样该担心了。”路晨劝着面前这两个人。
两个人都乖乖地点着头，然后擦了眼泪，慢慢止住哭泣。
路晨陪着曹心慧和路曦坐了下来，对秦月明说：“你先回去吧，时间也不早了，这里有我们就足够了。”
“我看如果让你去吃晚饭也不太可能了，我去给你买点的过来，阿姨和路曦吃过晚饭了吗？要不要一起带一点？”秦月明说。
曹心慧摇头说不要了。
路曦说：“我吃过了，我妈还没吃，你给她们买点吧！”
曹心慧说路曦：“你什么时候吃过了。小秦啊，你给她们姐妹俩带点就行了，我一点儿不饿，吃不下，别浪费了。”
秦月明心里有数了，这就是三个人都没吃，说明白了就转身走了。
秦月明自己也没吃，所以他买了四人份的快餐。
曹心慧母女三个人确实都吃不下，但是秦月明就坐在她们面前，拿着快餐，看着她们，说：“你们如果都不吃的话，我一个人怎么好意思吃这份饭？”
曹心慧看了看路晨说：“你们吃点吧，小秦忙前忙后连口饭都还没吃呢！你们陪他吃点。”
路晨说：“你要是不吃我们也不吃。”
曹心慧没有办法，只好拿起快餐扒拉几口。
路晨和路曦这也才跟着动了筷子。
秦月明就陪着她们一起，慢慢地吃着。
虽然母女三人吃的都不多，但是多少总归是吃了一些，秦月明把剩下的垃圾都收拾干净扔掉后又回来坐在原来的位置上。
“真的，你回去吧，这什么时候结束还不清楚呢！”路晨对秦月明说。
“没事，万一到时候需要有人做点体力活之类的我在的话也方便。我回去也是一个人，我在这里还有这么多人呢，我愿意在这呆着。”秦月明说。
曹心慧虽然也于心不忍但是看了看路晨说：“小秦说的也对，就不要让他回去了吧。”
路晨听了这话也不再执着了。
秦月明坐了一会儿忽然又想到什么，起身出门去了，回来的时候给曹心慧母女三人各带了一杯热水。
“这杯子你刚买的？”路晨问道。
“就医院的小超市里随便买的杯子，人可以饿着，却不能渴着，你们这几天就用着，我想你们估计都没想到带杯子来，这手忙脚乱的。水是我刚刚倒的，可能有点烫，你们慢点喝。”
曹心慧看着秦月明，不由得叹了口气。
路晨和路曦都因为曹心慧的这一口气转头看曹心慧。
曹心慧说：“多好的人呐，小秦啊，你总是让我想到年轻时候的老路，你叔叔年轻的时候跟你一样，又帅人又好，体贴，细心，就是嘴里实在难说出一两句哄人的好话来，但是做的事每一件都是实打实的做到你心坎上。你这样的人，容易吃亏，别人万一看不到你的好，就遗憾了。”
路晨听了这话不知道说什么好，路曦也只好假装听不懂，秦月明倒是听得害羞起来，摆摆手说自己没有这么好。
曹心慧知道时机不对，但是她确实也是有感而发。
对于路晨不是和秦月明在一起这件事，老路和曹心慧虽然心有遗憾，但是都不敢在路晨面前多说什么，只能稍微旁敲侧击，另外再努力地从秦月明这边试图找到其他的路径可走。
但是没想到老路忽然就病倒，打乱了计划，但是又无形之中好像铺了一条路。
现在就是不知道秦月明这样的周到能不能让路晨回心转意。
路晨知道曹心慧在想什么，她看着秦月明心里也是有遗憾的，她说不清楚，她觉得陈默给她的才是爱情，但是秦月明给她的是什么，她找不到一个具体的词语来概括，因为她始终模糊。
当然现在对于她来说最重要的是老路。
为什么这个年纪的老路要经历这些呢？
路晨想不明白，如果一个像老路这么好的人要在世上受这么多平白无故的苦的话，那么做好人的意义是什么呢？
老路一定会没事的吧？
“姐，爸这么好的人，一定会没事的吧？”路曦忽然问路晨，脸上的焦急和懵懂像极了路曦小时候，路晨想起来五岁的路曦，她总是仰着头问路晨，姐，像你这么聪明的人，一定是最厉害的吧？姐，像我这么可爱的人，一定能打败怪兽的吧？
这么多年过去了，路曦虽然已经成年，但是在这样的慌乱时刻，她还是会这样问路晨，她总是喜欢从路晨这里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然后她就安心了，她相信路晨告诉她的关于这个世界的所有答案。
“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路晨说。
路晨说完这话路曦就松了一口气。
“对了，妈，手术是谁做的？”路晨问曹心慧。
“巧的是今天上午正好给你叔叔打了电话说了要做手术的事，他给安排的，毕竟他认识的人多，这个时候只有找他帮忙。他说忙完了今天的事会过来一趟。”
路意安排的话，路晨心里的安定指数又增加了一些。
路意是和路红霞一起来的，他们到的时候已经过了十一点了，但是手术还没有结束。
路意看到秦月明的时候愣了一下，路晨就简单介绍说是她的一位朋友，路意就很明白地和秦月明握了握手，这个时候路晨也不方便多做解释。
路红霞认识秦月明，但是看见他在这里也还是吃了一惊，但她现在学聪明了，不多问什么。
路意看了看手表，说：“时间够久的啊，怎么一台手术要这么久？”
曹心慧也着急，说：“就是，我都急死了，但是刚刚问了出来的小护士说还得两个小时呢！”
“还得两个小时？那这样吧，这里我来守着，你们去医院旁边的酒店去补个觉，这出了手术室后半夜还得人寸步不离照顾着呢，你们不休息怎么有精力照顾？能睡一小时也是好的，这边一好我就给你们打电话，我和红霞在这里呢，你们放心！”路意这一番安排确实很有领导的气势。
路晨看了看曹心慧，曹心慧觉得路意说得也有道理，就说：“晨儿你和小曦去休息吧，还有小秦，你们都去休息，我没事，我一点儿事都没有，我年纪大了本来就不需要睡那么多。”
“妈，最需要休息的就是你，我们都能熬夜，你根本不能熬夜，可不能我爸出来了你倒下了。”路晨劝曹心慧去休息。
曹心慧往凳子上一坐，说：“我不走，你们自己安排吧！”曹心慧说完就沉默地坐着不再说话了。
曹心慧不走，路晨和路曦更加不肯走，秦月明也就坐着不说话。
路意一跺脚，说：“你看你们这一家子！一个比一个固执！算了，就都一起等着吧！”
老路是在接近凌晨一点的时候才从手术室出来，出来的时候整个人是昏迷的状态，但是医生说手术很顺利。
所有人这才松了一口气，现在就是继续等待老路苏醒过来。
曹心慧一夜没睡，其他人多少都打了一会儿盹。
路意和路红霞在看见老路出来后没多久就回去了。
秦月明一直没有走，他出去抽了两次烟。
第二次秦月明回来的时候身上有微微一点点的烟味，路晨闻到了，非常震惊，小声问道：“你竟然学会抽烟了？”
“哦，最近没什么事，想着不如学一项新技能，后来发现这个技能掌握起来还挺快的，很不错，很有成就感，简单一学就会了。”秦月明说。
看秦月明说得如此轻描淡写，路晨心里更加愧疚，似乎是自己一手把一个那么纯洁的人推进了糟糕的情绪深坑里，秦月明一定是在那些无法控制情绪的夜晚拿起了烟，他点起烟来麻醉自己的情绪。
路晨所想其实远远不够秦月明内心真正煎熬的一半。
他一开始点烟，拿在手里，拿着拿着就忘了烟，也忘了自己，很多自己是被烟烫回现实。
烫到的那一下的疼特别好，你有别的更尖锐的疼，就会在一刹那忘记自己心里正在疼着的事。
所以秦月明觉得烟是个好东西，你只要点上，你不管是把它放进嘴里，还是拿在手里，它总能让你忘记痛苦，那么一瞬。
曹心慧拿着毛巾一遍一遍地给老路擦脸上的汗，用棉签一次一次地往老路的唇边送点水，不做这些事的时候就帮老路捏捏腿捏捏胳膊……
路晨和路曦在一旁陪着，都找不到机会替换。
秦月明也算是看着曹心慧和老路如何相处如果对待彼此，心中无限感慨，觉得自己以前实在大错特错。
竟然因为自己父母的关系就否定了这世界上几乎所有的爱情和婚姻，如果早一天明白，这世界上总归是有人在爱，这世界上总归有人在婚姻里幸福，只要自己有真心，也一定会得到那样的幸福，如果早一天知道的话，应该就不会一拖再拖，拖到错失良机。
所以老路其实就算这次有什么意外，但是老路也是幸福的人，他得到了很多人一辈子都得不到的东西。
因为他是好人老路。
凌晨三点的时候，秦月明见出了手术室的老路状态很稳定，就回去了。
这个点到家还能再睡三四个小时，然后起床去上班，并不会耽误。
路晨送秦月明出了医院，站在门口，觉得说什么都很无力，尤其是谢谢这两个字，她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
秦月明看着路晨，说：“你不要为难，如果你实在为难的话，你可以给我一个拥抱，就算互不相欠了。”
“还是就当我欠着你的吧！再见！”路晨冲秦月明笑笑，转身走进了医院。
秦月明也笑了，欠着好，欠着才能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