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
一块温热的湿巾捂上倾城的脸,耳边传来叶北寻温柔的声音,“饿了么?寡人命人为你准备用膳。”
“什么时辰了?”
“辰时三刻。”
“辰时?”倾城一惊,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叶北寻点了点头,一双桃花眼里又多了几分愤怒,几分担忧:“安如锦那个恶毒的女人,竟敢在这样的天气将你推进池塘,害得美人你睡了整整三日,期间还有点低烧,幸好都退了。美人,你知道寡人有多担心你么?若你有个三长两短,寡人定要安如锦全族上下为你陪葬!”
倾城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叶北寻平生最爱两样东西,酒与色。后来倾城出现了,叶北寻爱的便只剩美人了。
作为远近闻名的色欲昏君,叶北寻后宫里除了倾城,自然还有其他的美人。其中风头最盛的,当属那位嚣张跋扈的安美人。
安如锦的父亲乃是夜国国师,地位极高,也使得她在后宫越发的张扬放肆,咄咄逼人。
这不,前几日不就直接把倾城推下水了,若不是叶北寻及时出现,只怕倾城还没等到仙劫,就淹死在这小小的人劫中了。
不知何时,殿外忽然多了些嘈杂的声音。
“怎么回事?”倾城向叶北寻投去疑惑的目光。
叶北寻神秘一笑:“美人可想亲自去看看?”
倾城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头。
我便随着倾城出去,刚踏出门,就见殿前站了好些人,原来是各宫的妃子们大多赶来了,而她们的目光皆落在跪在地上的安妃身上。其中有落井下石,有恶毒狠厉,也有同情怜悯。
原来是安美人听说倾城醒了,叶北寻得了空,要降罪于安氏全族,便连忙跑来这华阳殿前跪着,负荆请罪。
只见侍卫总管李卫弯腰站在安妃面前,柔声劝道:“……安美人,您是万金之躯,这天寒地冻的,万一受了寒可就不好了,还是起来吧……”
天色越发的阴沉,寒风里多了缕缕白点,不知是哪个女官喊了一声:“啊,下雪了!”
我抬头一看,就见雪花纷纷扬扬地落了下来。与倾城梦境中的景致一模一样。
这样的天气里,连站着都是一种煎熬,冻得手脚冰冷,更别提跪着。而那位安美人,本就娇生惯养,身子弱得很,哪受得这等苦?不一会儿身体便有些摇摇欲坠,素白的脸上也多了几分隐忍的痛苦。
耳中听那李卫又道:“安美人,您身子骨素来弱,如此长跪,以后落下病根儿可怎么得了?届时别说国师,就是大王也心疼得紧啊。”
接着,安美人终于开了口:“臣妾身为后宫美人,虽是无意,终归是伤了人,令天颜蒙羞,万死难辞其咎,恳请大王责罚。只是臣妾一人做事一人当,请大王念在安氏一门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分上,不要追究旁人,只罚臣妾一人,臣妾谢恩!”
她的声音亦很独特,每个字的尾音都断得又是利落又是缠绵。说话铿锵有力,异常坚定,完全看不出是在做戏,倒真有些为了全族人而牺牲的大义凛然。
而倾城就这么看着她跪着,目光闪烁间,竟是看得津津有味,最后又是扬唇那么淡淡一笑,似嘲讽似愉悦更似是置身事外。
安美人听到她的笑声后目光徒然而变,抬头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又看了她身边的叶北寻一眼。
然而叶北寻终归不是向着她的,安美人看到的只是一张冷漠无情的脸,再没有记忆中的温暖。
安美人苦笑一声,便开始磕头于地,砰砰有声。每磕一次,便高喊一句“求大王责罚”。
白玉阶石,冷至彻骨,而那女子便一次又一次地磕着头,额头皮破,血慢慢地流下来,模糊了那样一张素美灵秀的脸,当真是说不出的可怜。
安美人平日里行事虽不讨人喜欢,却生了一副讨人喜欢的脸,如今受这样的罪,就是我这样的女人,都看得心疼不已。
“美人,你想怎么处置她?”叶北寻指腹轻轻按着倾城的腰间,语气暧昧,目光满是痴迷。
我想,再看到这一幕,只怕在那些人心里,倾城这迷惑君王的妖妃罪名越发的坐实了吧。
目光流转间,便见倾城懒洋洋地回了句:“既然安美人这么一心求死,想必她也愿以一死,还家族清白吧。”
话音刚落,却见安美人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苦涩道:“既然如此,臣妾愿以一死,只求大王,莫要牵连他人!”
说完,便一头朝旁边的石柱撞了过去。 尖叫声顿时响成一片。
安美人那张绝美的容颜,就这么沾染了一片刺眼的血红,身体轻飘飘地倒在刺骨的雪地里,好在她已经失去知觉,再感受不到冰冷了。
看着雪地里那抹蔓延开来的血红,倾城突然感觉内心阵阵作呕。紧接着,大脑一片晕眩,刺骨的寒风扑面而来。那些充满血腥味的冷风压在她身上,她感觉身体越来越重,血液仿佛被冻僵了一般。
再然后,她的身子也倒下了,却不像安美人那般落在冰冷的雪地里,而是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桃花仙说过,若倾城找不到那个可以救她的人,这次飞升上仙的劫很可能会要了她的命。
或许是第一次看见别人的执念吧,我一直没能搞清楚,倾城梦里的那个人,究竟是影子,还是她的渡劫人。
他亲昵地唤倾城“阿城”,可倾城看他的眼神却是那样陌生,或许在倾城眼里是不认识他的,也始终想不起他的模样,他的名字,他的一切……
仙劫降临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倾城的身体也会越来越虚弱,趴在叶北寻的怀抱里,拼命地汲取着身边唯一的温暖。
“大王,美人体内的寒毒越发严重了,若再得不到安氏一族供养多年的血莲子,只怕美人撑不过几天了。”一个臣子打扮的人恭敬地在叶北寻身边说道。
我原以为叶北寻听了必然紧张万分,却不想他的反应十分平淡,似乎早有意料:“嗯,国师谋乱的证据准备得怎么样了?”
“李大人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只是大王,国师一直对夜国忠心耿耿,这谋乱的罪名……”
“寡人杀了他最宠爱的女儿,他便一直对本王怀恨在心,甚至要通敌叛国以下犯上篡夺王位,有理有据,他安国师如何当不起这罪?”
“是……是……大王英明,国师狼子野心,以下犯上,的确当诛,当诛……”
过了一会儿,那人好像走了。
一只大手在倾城的脸上轻轻摩挲着,紧接着,便是叶北寻温柔的呢喃。
“美人别怕,有寡人在,就绝不会让你有事的,绝不……”
为了救一个女子,不惜残害忠良,我一直觉得叶北寻是个昏君,当然,或许叶北寻自己也这么觉得。只是遇见倾城后,叶北寻这个昏君便当得越发的丧失理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