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通明的大殿里,却是满殿寂寂,鸦雀无声,唯余女子清浅的声音在殿内萦绕盘旋,亦在众人的心头久久的激荡不歇,所有人的视线都本能的移落在那女子身上,这刻的女子太美,美的让人摒息,美到让人无法不恻目,美到让人几乎都不敢直视。
那道身影明明那般的柔落无骨,明明那般的瘦削娇弱。然则,那双清棱的凤眸里却似绽着两束惊鸿之光,那烨烨的光亮璀璨又夺目的似能点亮整个森寒而幽寂的夜空,自女子清瘦的身体里瞬间散发出的气息,更是宛若神兵出鞘时的利芒带着劈开暗夜苍穹的锐不可挡。
那个明明静坐在男子的怀中,若小鸟依人般的娇弱女子,此刻落在众人的眼中却又仿佛让人看到,王者神祗蓦然间从天而降,就那般站在高高九霄云阙之颠负手俯视着浮华凡尘的睥睨与霸气。
静。
依然是静。
久久未能有人回过神来。
不止几国的帝王君皇看着女子眼帘轻眯瞳孔骤缩,那满殿的文武朝臣回神时咀嚼回味着女子字字句句的言语,那心尖此刻也都像是那拔动的琴弦在看不到的地方狠狠的震颤。
赫连煦道皇上是昏君竟为了皇后娘娘竟然丢下政事不上早朝,更道皇后惑国妖后暗指皇后乃红颜祸水,明显是为挑起帝后与朝堂众臣之间的嫌隙,想要暗中给帝后使绊子。
谁都知大楚朝堂的情形,如今眼见楚朝帝后君臣关系越渐和洽,那么自然明里暗里那也多的是人看不顺眼。只不过在众者今儿晚宴上谁都没有发话,而这位赫连王却是做了那个发难的第一人!
那话当真可不好回。
要知道这世上还真没有女子能担得起这祸国殃民的大罪,更何是皇后娘娘才登后位,就被扣上这么顶大罪?尤其那狼王赫连煦,更是明里暗里的指皇上是个瞎子以前根本就没有尝过女人的滋味,那无疑是对男人尊严的挑衅,怕是换作任何男人是都会心有不悦。
更甚者气量狭小的怕是是会牵怒皇后也说不定。
原本这君王间的对话,自然由君王来回才是最为恰当的,可他们的这位皇上那不止是从始至终容色未变,那张脸上完全的看不到任何怒气和异样,更是恍若根本未听到赫连王的话,皇上不止不反驳不说,竟然还当众的亲自替皇后娘娘斟起了酒来。
那简直是无视到赤裸裸的程度。
那样的举动,不止是赤裸裸的无视赫连煦,更是完全是毫不介意赫连王那些意有所指挑拔的言语,甚至还还是用行动来坐实了赫连王的话,皇上那斟酒的举动无疑是在摆明的告诉赫连煦,他就是个昏君那又如何呢?
那个女子更是好,竟是就那样享受起皇上的伺候来,那幕落在众臣眼里可谓是看得众臣那心里都颇不是滋味儿,然则让众人没想到的是,他们的这位皇后那是不开口则已,那开口必是一鸣惊人。
敢于开这天下之先河者,那才是真正的顶天立地大丈夫,才能有惊天动地之伟绩,方能成就千秋万代之功业,亦才能成为这旷古烁金的千古第一人!!!
这话说回的可当真是:精妙绝伦。
这反击可当真堪称是:霸气无双。
谁都不曾想女子不止开口便认下了那惑国妖后的大罪,人家更是将那四个字给的大帽子罪名给当成了美誉,反而那位狼王却是被皇后娘娘几句话给踩的一无是处,那话可不是么?
当初你赫连王不也上过国书给邺帝强行的求娶过,这会儿子却又来道他们皇上的不是,说他们皇上为了个女人荒废了政事。
那可当真成了自打嘴巴。
皇上VS赫连王?
那是完胜。
皇上不止出言讽了三国的掌权者,让赫连王当众丢尽了颜面,俨然还将赫连王当成猴子来戏弄。
而此时皇后娘娘VS赫连王?
那是再次完胜,光看此时赫连王那黑沉的脸色亦知,那胸中的怒气怕是早就憋到心肺都快要嘭的一声爆开了。那老血都不知道了憋了几升,却又强行的压在喉咙口硬是没能吐得出来。
果然啊,皇上皇后可当真就是天生的一对儿,那都是不出手则已,出手都会气死人还不偿命的主儿。众臣看得满心澎湃,听得心潮迭起,这刻却都有种与有荣焉之感,毕竟大楚与大邺已合二为一,再有矛盾那现在也属于朝堂的内部矛盾不是,北漠于大楚来说,此时那却是实打实的外邦异族。
尤其北漠的大军还在楚之边界对大楚虎视眈眈,这位赫连王却是跑来楚都对他们的皇帝大放厥词,也难怪皇上和皇后娘娘都对他不客气了。
然则却也有那心思细腻的人,凝着这幕细思着女子的话,都是微沉着眼帘视线里满是惊疑和思量,都在思量着皇后娘娘所说的那段话,当真就只是单纯的对赫连煦的回击?又或者其实是真的另有所指?
那话霸气无双是不假,可就是因为太过霸气,却是不能不让人多想,敢于开天下之先河者,那才是顶天立地的大丈夫,才能有惊天动地之伟绩,方才能成就千秋万代之功业,才能成为旷古烁金的千古第一人。
何谓惊动地之伟绩?
何又谓千秋万代之功业?
何又谓临古烁金的千古第一人?
那到底是何意根本就不用再问,那自然是身为帝王谁都想做的事,虽然这大邺已灭,五湖四海的霸主已然少了一人,可是说到底却仍然是还有四个呢,且这雄据四方的四位霸主,更是今朝齐聚在此,皇上的连翻举动,再加上皇后娘娘此时毫无顾忌的话,仔细的品味那段话里之意,你可以说那是只针对赫连王的的屋刁难做出的单纯的回击。
同样说是在赤裸裸的对其它三国宣战那也无不可,这世上恐怕绝没有哪个女子敢当着三国帝王的面放下如此豪言,更没有哪个女子敢如此的当着三国帝王的面抱着如此的姿态,宣战!!
若论魄力?
这个魄力那可也当真是顶了天。
若论野心?
这份野心和胃口那可更是当真是能吞天。
而如若皇后娘娘那话里之意,当真要表露的就是这个意思的话,那么这到底是皇后娘娘之意,又或者其实这是皇上的意思?还是这本就是皇上在收复两郡之后就有的打算?
可现在开战就局势来说那显然的并不明智,否则大宣,北漠,西晋,三国的掌权都那也都不可能会在此时,竟还都毫无顾忌的跑来楚都禁宫恭贺什么楚皇的立后大典,那无疑是自投罗网跑来送死,这三个人像是这样的傻子么?
那显然是不可能的事。
众臣在心中思索着,轩辕无极与宗政明渊此时亦是眸光直视上首那偎在男子怀中的女子,两人的眸光都是意味不明,有着打量亦有着审视,想当然的那脸色比起赫连煦来同样的好不了多少。
似乎同样是在分辨女子话里之意到底所指为何。
正主赫连煦脸上的笑容更是早就消失不见,他目光沉沉的看着安夙,男人手中的酒杯依旧还握着,然则那看不到的地方却是有着一条浅浅的裂痕点点的浮现而出,凭此见男人心中的怒火以及到底压制的有多辛苦。
女子的话落在狼王的耳中,那又是番与众人完全不同的感受,当初他的确是命江非夜带聘礼入候府求娶,更是为此不惜向邺帝上了国书,原本是因为这女子对他的挑衅和算计,而对她抱着志在必得之心,为的是想要征服这个女子,以达到洗刷被算计和被挑衅的目的。
他手段强硬的逼迫,她更是强硬的拒绝,正是因此她曾当着众人亲口提出了这个条件,要么以为她肃清北漠后宫至此只专宠她一人,要么就让他拿出本事来让她心甘情愿的臣服接受成为他的女人。
只是向来就从未把女人当回事的他,又怎么可能会答应,她提出的如此荒谬绝伦的条件?而正巧的是那个时候帝都临时江归来复仇之事帝都风云鹊起,可以说当时所有人的目光,完全都被那杆银枪和那个人所吸引。
绝没有任何人例外!!
他自然也因此而被转移了视线,暂时将这个女人给抛诸了脑后。
毕竟他那次前来大邺的目的并非是为了女人,而是为了将那个人找出来并收归他的麾下,让他替他效力。与正事相比一个女人那显然是微不足道的,出那口怨气自然亦是微不足道,更是不需要如此焦急而为的事。
那对他来说是绝佳的大好机会,他又怎么能够错过呢?毕竟那时他原本就占着优势,大邺与他为敌,南楚亦不可能会是他的选择,剩下的大宣国力锐减那自然也不可能会是他复仇合作的选择,剩下的就只剩下西晋和北漠。对比起来西晋的一直无所动作,和他的诚意十足?
那是个人也会知道如何选择了!!!
原本他以为他行程的目的会很轻易就能达到,毕竟那个时候他递出的这根橄榄枝,对于彼时的他来说那绝对是双赢。可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他们却是都被狡猾的萧烨算计,而那个人最终出现却只如昙花一现便消失了踪迹。
甚至自那之后消失的彻彻底底底,无数的人马几乎将整个大邺帝都掀了个底儿朝天,都没能查出关于他,和关于他半点的消息。如果直到第九渊广发七七风云会的英雄贴出,原本他决定先行离开帝都,率人前往凤城。临行之前他自然是不会忘记与这个女人的前帐还未清算。
他暗中派出人手将她从候府虏走,原本是想要将她暗中带回北漠,而他万万未想到的是,就在他的人得手就要离开之际,他一直寻找无果的人却是在那个时候主动的现身找上他,而他的目的是要从他手中将这个女人带回。
他告诉他,她是他的人!!
他面对他的招揽他明确的表示他不会选择臣服于任何人,可却又故意的意有所指的说了些话来误导他,即使不会选择臣服,却未必就不可以合作,他给了他解药,还提醒他七七风云会有诈。
他并信半疑,最还是终选择相信他,并未再去凤直接便转道回北漠,只是却是仍不死心又派了江非夜前去想要再次说服,岂知风云会之事仍旧是出乎所有人的预料,那居然又是有人事先费了大力气布下的一个局。
而第九渊与彼岸有关联也成为既定的事实。
至此后第九渊在彼岸的遮掩下再次销声匿迹,甚至连剿灭苍澜阁时也未有任何彼岸的人现身,如是直至邺皇朝夺嫡宫变,八皇子萧翌最终在纪家人的帮助下夺嫡胜出成为邺新皇,纪家人出面的人仍是那位纪家大小姐,再到后来的纪华裳领兵片战两郡,那时他都未有怀疑。
反而他以为那便是她所说他们合作的机会,他一度以为站在纪家背后的人便是那个人,他以为他是要助纪家夺位,既然他挑明不愿臣服,他也找不到他的踪迹那么便不妨,趁乱先在其中先分一杯羹。
瓜分大邺!!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弱肉强食,与之四年前不同,这次他下令直接屯兵边关才因此有了经漠与大邺战事一触即发的情形。两郡战事告阻,他令纳兰肃加快攻城,然则出乎他预料的是北疆纪家的兵马仍无调动的迹象。
那时他才隐隐的发现不对劲。
然则却是已经迟了,两郡战事在随后不到二十天的时间宣告结束,南楚出奇不意的发兵,反而夺了天下,临江王现身两郡,最终摘下那张一直覆在其脸上的的修罗鬼面,纪华裳乃临江师妹的消息随之传遍了五湖四海。
他做梦都没想到他要找的人其实他一直都没有见到,反而他以为他现身的他见到的那三次,其实都是个女子所扮,而那个女子还是那个曾经孤身入行馆拿刀架在他的颈脖给他下了不举之药的女人。
被耍了!!!
那是他得到这个消息之后脑子里唯一浮现出的三个字,只三个字却像是把铁锤让在坐在王位之上,整整半个时辰一言未发,恼极,怒极,更是气极,他赫连煦自出生以来便雄霸草原,他亲后一统整个北漠,是整个北漠的王,世人予他狼王的称号,堂堂的狼王何曾被人耍得如此彻底,更何况还是被个女人耍到如此的彻头又彻尾?
随之他派人前往两郡找那个女人,那个女人却在此时失了踪,他命人查找她的下落,想要弄清楚所有不解的疑团,皇陵的尸体他早就确定过那千真万确就是假的,他确定他还活在这世上,可是若他见到的他,真的只是她,只是个女人所假扮出的,那么真正的他到底在哪里?还是这只是他们为掩饰他还活着,所施的障眼法?
他为此又派出大量的人手想要追查出他的下落。
可是一直到现在也未有进展。
然则不管如何,如果他早知道这个女人其实一直都深藏不漏,如果他早知道那柄弑天银枪最终竟是落在她手中,若他早知她是他的师妹,若他早知她竟真有那个本事能在三月之期内便拿下两郡。
若然他能早知道这些,素来都求贤若渴,为了收服那个他最看重的人不惜花整整半年时间命人挖通邺皇陵,查清他还活着的消息,甚至为了收服他不惜亲至大邺的他,当初必然会不顾邺帝的反对,哪怕是当真用强,哪怕当真废了整个北漠六宫,哪怕是不择手段,他当日也必会将这个女人娶回他北漠后宫。
用肃清六宫撵走一群根本无用的女人,却换来这样的一个人才?
那自是千值万值!!
这世上也只有如此的女人才能与他狼王匹配,只有如此胆魄不凡的女人才配成为他狼王的后,亦只有这样的女人才配站在他狼王的身边与他并且肩俯瞰那脚下的万里江山如画。
那样当真如她所说,今日坐在这楚宫大殿上的人就会是他,如果是这样的话拿下大邺这片富庶土地的人也会是他,那样自也不会有什么大楚,那样入主大邺的亦绝不会是什么南楚,定然是他北漠。如此一来,他多年筹谋着一统天下的大业便能顺利的完成这第一步。
若此离他大业的功成之日还会远么?若此他必能在有生之年内,除掉南楚铲除西晋,将整个苍澜大陆一统,最终成就他梦寐以求的千秋万代的霸业,亦成为那个女子口中,旷古烁金的千古第一人。
可恨的却是千金难买早知道!!!
狼王赫连煦脑子里瞬间闪现着过往的一切,心头怒气有些难以压抑,尤其见两人经时当众情意绵绵的样子,再听女子那戳穿他心中所想的话,心中怒气腾腾燃烧又强行压抑的同时,心情更可谓是复杂难言。
男人那双鹰鹫般的眼眸死死的盯着女子,那幽暗眸底有懊恼,有不甘,有愤怒,有凶残,有暴虐,有掠夺,有占有,更有强行压抑的隐忍。
然则这满心的复杂之中,还有一股别样的情绪,看着此时那个宛如九天皎皎明月的少女,就仿佛有人用根羽毛在男人心尖轻挠而过的酥氧,那浅浅的酥氧极浅极淡,却是让人的心尖都有些痉挛和收缩的颤。
那是狼王此生都未体会过的异样感觉,却就在此刻那般莫名在那迭起的复杂里冒出了头来,并且一点一点的浸袭着男人的思绪和每根神经,直到那双眼里染上些许的不解和疑惑。
向来残暴又唯我独尊的堂堂狼王,此刻因着心中骤然升腾而起的从未有过的那抹异样感觉,本能的忽略掉了了心中被强行压抑的怒火,他眸光幽暗又疑惑的望着女子,竟是忘记了对女子的言语做出任何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