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里的人正是宗政明渊,此时这位晋皇不止坐在她的马车里,嘴里喝着她的茶水,手里还拿着她的书在看,那样子倒完全将这马车当成了自己的,当真是没有半点的客气。
“自然是在这里等你这个小东西了。”
宗政明渊放下手中的茶杯看着外面的女子笑言:“朕无意中看你的侍卫和那个小丫头匆匆忙忙寻寒神医,原本以为是你出了什么事心中有些担心,所以才跟过来看看。”
“只是到了这里听樱洛说起才知道原来出事的并不是你而是祈王,不过既然来了自然要来见见你,可惜她们说没有楚皇的手令,朕不能进去,朕自然也不能强闯,左右无聊朕看你的马车在这里,那便坐进来等了,你总不会让站在外面吹凉风等你?”
“说起来你这个小东西还当真是没良心,好歹我们也是生死挚友,莫不是你不想见到朕,朕在这里都快喝光这壶茶水看光这册书,等了这么久也没见你派人出来请朕进去。当真是枉费朕还如此担心你会出事。”
男人刻意的咬重了那人挚友两个字,那话说的理所当然,更是丝毫没有打算起身下马车离开,尤其一口一个小东西的唤着女子,那声音落在人耳中更透着几分的亲昵与暧昧的意味。
花有容心中听得冒火,这个宗政明渊就不是个好东西,看他看夫人那色眯眯的眼神,那就算是个傻子也能看出来他到底揣着什么龌龊心思,他这是当她们全都是瞎子么?
居然追到这里来想要当着她的面儿觊觎夫人,她当然不会给他通报,那她又不是傻子,给他通报岂不成了给他制造机会,可她真是没想到,堂堂的晋皇居然也会如此的没脸没皮,他竟然死赖在这里不走还敢上夫人的马车。
“如此说来倒是我的不是了?”安夙听完男人长串的话,勾唇笑了笑:“不过这会儿本宫还有事要办,所以要先回宫了,晋皇是不是也应该从本宫的马车里下来了?还是晋皇要与本宫一道进宫去见皇上?”
宗政明渊摇了摇头:“朕是特意在这里等你,想让你陪朕用午膳,你没看到现在已经日已偏西,朕在这里等你许久,已经有些饿了。正好我们可以好好聊聊叙叙旧,再急的事也不急于一时,以我们二人的交情,朕想小东西你应该不会拒绝朕,楚皇如此大量,朕想他应该也不至于因此而生气吃醋才是,所以小东西还不赶紧上来?”
交情?
她和他能有什么交情?
是在凤城他为难她阻她去路的交情,还是他在风云阁中给‘她’喂下药丸的交情?他明知那不是她,却还说的煞有其事,更连生死挚交都说得出口,倒还真是会顺着杆儿上爬。
“以我们的交情,自然不会。”
安夙听着男人的话嘴角的笑意加深,那交情二字亦是微微加重语气,她说着转头看向寒舟道:“师兄,这件事就拜托你了,有什么需要便找皇甫瑜。”
“你自己多加小心。”
“有晋皇在旁师兄不必担忧,师兄都听到了,晋皇和我乃是生死挚交,就算是有什么危险,他定也会舍命保护我的。况且还有他们跟着我,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又能出什么事呢?”安夙笑着安慰寒舟。
“寒大哥你就放心好了,有我在我一定会好好保护她。”旁边的上官清歌大包大揽的插嘴道了一句,却是当先抬脚便钻进了马车里,直接坐在了宗政明渊的旁边的位置,又朝安夙伸出了手:“来,来,纪华裳,你快点儿上来啊,我们先去吃饭去,他不说我还不觉得,他一说我这会儿倒是真有些饿了。”
吃饭什么的她最喜欢了。
那总比去看他们剖尸体的好,血乎乎的不好玩儿。
寒舟见状未再言语,只看了眼坐在马车里的宗政明渊和上官清歌,与皇甫瑜等人率先带着萧祈尸体离开,安夙这才转身上了马车,白桦坐去车椽赶车,樱洛和花有容亦跟进了马车里,两人一左一右坐在安夙的旁边。
那架式就像是两尊守护的门神,皆以严防的姿态看着对面的宗政明渊,那样子就像对面的男人是什么高度危险人物。
二人的目光太过‘火热’。
宗政明渊挑了挑眉梢看着二人俊颜含笑:“你们两人不必这么紧张,朕不会对你们小姐怎么样。你们这样子看着朕,倒好像朕是什么,幼拐女子人人喊打的地痞流氓,朕可舍不得将你们小姐拐去卖掉,你们就放心好了。”尤其那紫衣女子更是恨不得揍他一顿似的,让他多看了一眼。
“谁敢拐我家皇后娘娘,不怕我们皇上一巴掌灭了他??”花有容扬唇笑了笑那笑容透着几分的阴森,那声皇后娘娘更是透着几分的提醒。废话,他当然不会拐了主子去卖,他那是想将小姐拐回他自己家,还说自己不是拐子流氓,若不是那巴巴的像个讨人厌恶的苍蝇跟来做什么呢?
宗政明渊倒未生气,闻言反而朗笑出声:“怎么朕得罪过你,或者姑娘还在嫉恨朕那夜不小心伤了你?”
“你……”
花有容微微滞了下,却也只是瞬间:“晋皇倒是好眼光,居然能够一眼就认出我来,看来我的易容术当真是还不到家。”看男人看着她的手臂的眼神,她瞬间了然,主子也是从她的伤势认出她来,想局长这个男人也是,不得不说宗政明渊的观察力极强。除了主子以外他是唯一一个认出她的人。
且那夜虽是沐白坏了事,可说起来最终揭穿她身份的人却是眼前这个男人宗政明渊,不止如此,更是他揭开了主子重华太子的身份。
所以说晋皇?
那还真是不简单的人物!!!
“你身边的这几个丫头还都挺有趣的,朕发现和你在一起总不会无聊,可惜你这小东西隐藏的太好,否则朕定然早就找到你,否则的话朕便是怎么样都要将你娶回朕的西晋去。”宗政明渊看向安夙,却仿佛未听懂花有容的提醒,仍旧唤着小东西,那话也说的更直白。
安夙闻笑面色倒未变,不管是有容身份被识破,还是此时男人的话,静静的坐在那里,此时方抬头看了看宗政明渊:“不管是隐藏多好的猎物,最终都是会被猎人发现的,这世上有趣的事很多,有趣的人也很多,其实我倒觉得晋皇也是很有趣的一个人。”
“我听皇上说楚皇与皇上还有槿夕公主早就相识,晋皇应看到了,狼王屯兵我大楚边关未退,大宣摄政王轩辕无极与狼王又走的极近,未知晋皇对于皇上所提议的四国结盟各国之间休战的提议有什么看法?”
“小东西你这是在怕,朕会与赫连煦还有轩辕无极联合起来对付大楚,对付楚皇百里云霄?”
宗政明渊看向安夙,视线落在女子瑰丽的脸庞,凝着女子那双美丽的眼眸透着几分许的深意:“朕的西晋早就撤兵,若朕真有心一争又岂会提早撤兵?朕的选择朕就不信,你这个狡猾的小狐狸会看不出来。与狼王结盟攻邺,那是父皇做的选择,朕却以为先机已失,多做再多都是枉然。”
“且朕并无那等雄霸天下之心,哪怕是看在你我往日交情的份儿上,朕也绝对不会与你为敌,可你现在却说这种话来,还真真是伤透朕的心。”男人说着摇头叹息,话里话外都是透着玩笑的意味,只那眼神却又透着几分的认真。
安夙凝着男人半晌:“如此说来晋皇应不会反对此次的结盟了?”
“自然不会,朕不止不会反对,反而会助你们促成此次的结盟,如是小东西你可是放心了?还有小东西你也不用如此的防着朕,朕对你手中的玲珑玉骨其实并没有多大的兴趣。”
“如此至宝亦不动心,晋皇倒真是果非凡人。”女子话语里明显的透着几分的讥屑,嘴上说着不动心可真正不动心的又能有几人?他随口一说的话她自然是不会相信的。
然则不得不说,眼前的宗政明渊,她从始至终就未看透过,眼前的男人论真论起来与她与他接触不多,了解也不多,在明镜锋上他识穿她的女儿身,虽有刁难却并未对她下杀手。
看着微威严冰冷可实则有些玩世不恭。
宗政明渊一摇手中的玉扇:“正事谈完那现在我们应该可以叙旧了,总听你叫我晋皇未免太过生分了些,既然是朋友,你可以叫我的名和字,又或者你愿意唤我声明渊哥哥或是境尘哥哥也可以,我便叫你阿裳如何?”男人冷俊的脸庞满含笑意,眉梢轻佻,嘴角勾着抹笑,连面部线条都是极致的柔和,少了凤城大街上初见的威严,却是更多份温和,亦更加深了那份玩世不恭。
此刻的宗政明渊看起来半点不像是什么九王帝王,反而倒更像是个调戏姑娘的世家纨绔子弟,蓦然间竟让安夙想到明镜锋上他们初遇时,彼时的境尘太子毫无道理理命人堵住她的去路,不许她离开一样。
“噗嗤……”
宗政明渊话语才落还不待安夙接口,上官清歌一口茶水直接喷了出来,她轻咳着扭动身子,屁股一抬往车厢旁移了许远,她抖动着肩膀,侧头看着男人娇俏的小脸儿上满是恶寒。
“明渊哥哥,境尘哥哥,我说晋皇陛下,你也不觉得这两个称呼,当真是好肉麻,好肉麻?你干嘛让我纪姐姐叫你明渊哥哥?你该不会是想要挖我师兄的墙角吧?”
小丫头狐疑的看着宗政明渊,突然正色的道:“我可告诉你哦,她已经嫁给我师兄,她现在是我师嫂,就算她还没有嫁人,或是以后她和我师兄和离,那后面也还有我哥哥在后面排着队呢。”
“那就算再怎么排怎么轮,也轮不到你啊,我知道你喜欢她,可是我觉得你现在就可以死心了,因为她是怎么都不会看上你的。”小丫头说着一指安夙说的那是理所当然,更是直接换了称呼,从原来的直呼名字换成了纪姐姐。
她今年才十四岁,换安夙一声纪姐姐倒也没有什么问题,只是小丫头满脸热情亲昵的样子,却仍是让人不解的很,她们头一次见面,加上今天其实也才是第二次罢了。
安夙实在不明白她为何这么黏着她?
宗政明渊看着小丫头那俊脸之上笑意却是更深:“这么说来你是想帮着你哥哥挖你师兄的墙角,倒是没想到国师沐白竟也会找帮手,如此我们也只能算是彼此彼此而已,到底最后我和你哥哥谁能胜出,那自然是要各凭本事,也要看阿裳她到底喜欢谁了,小丫头,你说到底是不是这个道理?”
“好像是这个道理。”
上官清歌歪着脑袋想了想,却是又蹙紧了眉头:“哎,不对,可是她现在已经嫁给我七师兄,我看她和我七师兄两个人感情挺好的,你这个人怎么能现在就横插一脚,棒打鸳鸯,强抢别人的媳妇儿?”
“拆人姻缘那是不对的,那又岂是君子所为?大丈夫何患无妻,更何况你可还是皇帝,你怎么能做这么卑鄙的事?”
“我怎么卑鄙了?”
宗政明渊却是挑眉:“就因为她已经嫁了人我就不能喜欢她?我喜欢她就是卑鄙了么?可你哥哥不也喜欢她,难不成你哥哥也很卑鄙?还是喜欢一个人在你眼里就是件卑鄙的事?”
“你胡说八道,我何时说过喜欢一个人是件卑鄙的事,喜欢一个人那是很神圣的事,怎么可能会卑鄙?”上官清歌闻言顿时横着柳叶眉怒声反驳,那样子就像是炸毛的猫儿,挥舞着利爪想要抓人的样子,看得人颇为无语。
宗政明渊颔首:“那不就结了。”
“你……”
上官清歌被男人给了噎下,她才要开口马车外面却是突的响起数道,嘭嘭剧烈的声响,就像是悍雷落在地面的声音,夹浓烈的煞气四溢,整个马车的车厢也像是在地动山摇般剧烈的晃动起来。
“是霹雳火雷……”
樱洛与花有容两人面色微变,两人一手架起安夙一只胳膊,且同时反拍在车厢壁,青布马车的车厢在两人的劲气中嘭的一身也四裂开来,两人同时脚尖踮起将安夙带出了车厢。
上官清歌还未有反应过来,宗政明渊早就敛了神色,见状伸手一揽上官清歌的腰肢飞上了半空,车厢碎裂成片,车厢外面的空气中迷漫的袅袅烟雾彻底的阻住人的视线,能见度极低不足三四丈的距离,那烟雾里尤夹着沙石尘土和一股浓烈的硝石的味道,就像烟花爆竹爆开时的味道。
除此之外只有那股浓烈的杀气!!!
“小姐小心……”
花有容与樱洛拍出记掌风欲将烟雾驱散,此时却有凌厉的破空声响起,细如牛毛的毫针从四面八方袭来,樱洛与花有容白桦三人将安夙护在当中,三柄长剑挥舞挽出朵朵箭花,凌厉的剑气交织成障,阻住了那一蓬蓬泛着幽蓝光芒的细密毫针。
安夙站在三人中央,幽禁萧祈的地方位于帝都以南的一座庄子,离繁华街道有很长的一段距离,就算这里发生什么禁卫军也不可能会那么快的发现,难怪会选择在这里动手了。
居然还想到了借助烟雾遮挡。
这让她想起了当初,她命雪鹰刺杀赫连煦时的情景,那时她同样是利用鞭炮先制造了混乱,再借用利用烟雾扰乱视线,只是没想到同样的手段,这次却是换别人用在了她的身上。
那些毫针明显全都淬了剧毒。
安夙视线落在那些毫针上,看着脚边不远处满地幽蓝之光,清棱的凤眸里瞳孔却是陡然微缩:“全都摒住呼吸,这些烟雾可能有毒!!!”
“可惜已经迟了!”
安夙的声音还未落地,便有低沉的声音落进她耳中,像是自九霄云天唱响的魔魅之音,轰然砸落在地面,转瞬间已是地动山摇,大地龟裂一般。
她仰头看向半空,迷雾中飘飞的缕缕银丝让安夙微怔,肩骨处传来阵尖锐的刺痛,就在这怔愣间她的肩膀处已多出只戴着黑色手套的手,她整个身体亦被那只手提了起来,飞上了半空。
“小姐……”
樱洛脸色惨白的惊呼了一声,提起全身气劲便纵身追了出去,却只堪堪拽到安夙一只靴子。她身形才拔地三米左右胸中一阵剧痛,内力亦在瞬间一凝,她整个却是从半空摔了下来。
嘭嘭的几声闷响。
三人全都从半空砸落在地面,五脏六腑火烧火燎的剧痛,樱洛人张嘴却是噗嗤人喷出大口的浓绸液体,原本应鲜红的颜色此刻却泛浓浓青黑之色。连同花有容与白桦二人亦未有例外。
“该死竟然真的有毒……”花有容脸色铁青,好厉害的毒,主子提醒之后她们便都及时摒了呼吸,并未吸入多少的烟雾,且还服下了解毒丸,可是没想到却还是都中了毒。
樱洛以剑支地勉强站起来还要再追,才提气却又喷出大口血,此时却又有两道声响起,绚丽烟花穿透迷雾爆开在天际,就在白桦发出信号烟火的同时,花有容亦伸手入怀她摸出根竹笛吹响,不多时一抹红线穿透迷雾,如闪电般落在女子的掌间。
“火儿,快,追踪主子的下落。”女子指尖在火儿羽翎轻抚拂过,再抬手火儿如线般又飞了出去。
凛冽的寒风已吹拂着迷雾渐渐散开,上官清歌扫向凌乱狼藉的四周,看三人脸色直接扔过去一个瓷瓶:“九花玉露丸可解绝命散,你们先吃下去,千万别再强行运功提气,否则毒会很快进入心脉,我去追纪姐姐,放心,我一定会把纪姐姐平安救回来的。”
上官清歌话未落地,人已闪身便朝着火儿的方向追了出去,紫色的身影快若闪电,眨眼便随着那抹烟霞消失在三人眼前。
“你先别担心,白桦已发了信号给皇上,主子她绝不会有事的。”花有容抹去嘴角的血渍,看向服药后身形依然摇摇欲坠却还想再追的樱洛,撑剑上前将人拉住劝道:“主子那么聪明绝不会有事的。”
啪——
“是我的错,都是我无能,是我没能保护好小姐!!!”樱洛却是抬手便煽狠煽了自己一个耳光,女子原本白晰的脸庞迅速浮现五根鲜红的指印。
她杏眼里盈满了晶莹的泪水,贝齿死死的咬着唇,将唇瓣都咬出到浸出了鲜红的血珠:“我早就该想到的,他们是绝对不会罢休的,小姐离开皇宫他们定会再找机会。都是我的错,我该死!!!”
他们的目标是小姐,没人比她知道的更清楚,可她却未能保护好小姐,她居然让小姐在她面前被人抓走。
她该死!!!
樱洛抬手便要再煽自己,却被花有容一把捏住手腕:“够了,别打了,如果主子回来看到你的脸受伤,知道你这样对息,主子定然不会好受的,没保护好主子不只你一个人的错,我们也全都失了职。”
“可现在不是我们自责的时候,我们要先回去想法子救回主子,你放心白桦已经发出了信号,皇上定然会有办法救回主子,你都看到火儿已去追踪,上官清歌也追了上去,主子那么睿智,我相信主子定然不会有事。”
“至少他们没有拿到东西是绝对不会对主子不利,我相信主子也定然会想法子自保,等着我们去营救。樱洛你先别乱,我们应该相信主子才对,这九花玉露丸是解毒圣品效果不输千年雪莲,我们一人再服一颗,先解了毒回宫。”主子出事谁都担心可我担心有什么用,她们不能因为担心便自乱了阵脚。
她们要想办法救主子,那个人的武功极高,卓叔办差未回,她们又全都中毒无法运气,能做的就是先回去找皇上,她相信主子不会有事的。
“我知道。”
樱洛抹了把眼泪,接过药丸吃了下去,转头看着扫了一眼马匹和倒在地上满地的的车厢木板,地面此时一片狼藉,除了追上去的上官清歌,还有一个人却也不见子踪影:“宗政明渊去了哪里?他怎么会不见了?”
“他没有中毒,去追夫人了,我们先回去。”白桦凝着火儿消失的方向眼前浮现的却是晃眼而过的自天空飘落而下的缕缕银丝。不管如何夫人被劫持,他们要做的是先禀报主子,救回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