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似乎忘记了,你的手中只有六枚玲珑玉骨。”
安夙凝了姜昃许久方才开口,对其所言不置可否,只淡淡的出声,语气带着几分的提醒:“最后那枚在我大师兄手里,而他此刻并不在这里,即使你说的都是真的,可没有拿到最后一枚我想对你来说也根本没有用,况且三长老曾经说过想要使用玲珑玉骨需要一个祭品,而无意外那个祭品就是我。”
“我倒是有些不解,我并非巫族中人,与巫族更是毫无关联,可我的血偏偏对玲珑玉骨有作用,你说这到底是为什么呢?你又觉得在知晓这些之后,我还会不会相信你的这些话呢?”
“他么?”
姜昃笑出了声:“本尊做事何时出过纰漏,他自然早就在该等的地方,等着我和夙儿出现了,现在本尊便再带夙儿去个地方吧,时辰已然不早,想必外面此时天色也该要渐黑了,我们也差不多该要出发了。”
姜昃放下手中的玉简离开了石室,并未回答安夙其它的问题,他转道在前面走着,安夙看着男人的背影,又撇眼玉桌上的那策玉简,并没有犹豫随着姜昃走了出去。
整个地下宫殿极大,里面更是机关重重,想要闯入这里并非易事,走了许久前方的流水声却是逐渐加大,蜿蜒的地下暗河流水声潺潺入耳,人的视野也逐渐开阔了起来,数十丈的地下河两岸竟是断崖。
待到走近安夙才发现,那暗河尽头处竟是片地下瀑布,流水飞溅起几米高高的水花,氤氲着腾腾的白色雾气,忖着天边一轮皎洁而晶莹的圆月,让人转瞬间恍如置身于仙境。
两条乌黑的铁索链接着上下左右两端,不止可以让人飞跃而过,更是能让人走踏着黑索,直上瀑布之颠。
过了瀑布再走许久,却是越发的荒凉起来,不该说荒凉,然则整个空间都极静,静的让人有些无法喘息,那是片开阔的荒野空地。
安夙环视着四周,整片空间只有七根硕大的玉柱,墨色的玉柱极高,柱身雕着图文还有铭文,七柱之间链接着交纵的金色铁索,铁索看视杂乱无章,可实际却是排烈有序,那似乎是根本天地两极来排列的一个繁复阵图。
此时他们已经离开地下宫殿的范围,行走期间除了那道瀑布外,却没有任何向上走的地势,如此还能有这样一片地方,只能证明这荒野地势本就比无妄城的地势低,且地势低极多,正因此才会链接在那片地下宫殿附近。
若无意外,这里应该就是所谓巫族的祭祀之地,祭祀之地是圣地中的圣地绝非普通族众轻易能闯入,所以建得如此隐密并不奇怪。
“你看,他不是来了么?”姜昃的声音再次响起。
安夙凝着那七根墨色玉柱,闻言转身,便看到一道人影隐隐绰绰的出现在自己面前,素衣玉笛,墨发不羁散披,那人正是她大师兄千菩提,千菩提的身后还跟着六个人,看穿着正是似乎是六名长老级别的人物,个个都是年过半百,须发皆都花白的样子,且光看来,这六人的武功就应该不低。
平素狂放不羁的男人,此刻却是有些不对劲儿,他双眼看向她这边,眼瞳却是暗淡无神,没有半点的焦聚,整个人好似失了意识的游魂,那模样倒是与他身后那些被姜昃掌控的巫族中人差不多,与那六名长老也没有两样。
安夙陡然转头,冰冷的视线夹着凌烈的杀意,冷冷的看向姜昃:“你都对他做了什么,你什么时候给他下的傀儡盅?”
“挽魂香,听过么?”
姜昃看着千菩提的样子却很是满意:“本尊可没给他下傀儡盅,他中的是挽魂香,那是种很奇特的香,也是种极为奇特的盅,因为是结合秘术炼制,细小虫卵肉眼根本无法分辨,可却是沾之即中。”
“挽魂香的虫盅可以完完全全控制一个人的意识,炼制之不易,难于傀儡盅虫百倍不止,当然,在盅虫没有被唤醒时,他与常人一样丝毫不会有异状。可若盅虫一旦被唤醒之后,这个人就会完全受本尊的控制。”
“哪怕他武功再高都好也绝对不会例外,给他下挽魂香的不是别人,正是圣女揽月,早在两郡陵安城余家时,他便被揽月中下了挽魂香,利用的只不过是纸约见的空白信纸。”
“夙儿别这样看着本尊,虽然挽魂香是本尊教她炼制,可是此事在此之前本尊并不知晓,不过后来知道了,本尊倒也觉得这样很好,反正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有用得上的地方,毕竟他和你的关系也是非浅,且左右本尊与他不对付,迟早本尊也会杀了他。”
“只是本尊没想到,查来查去他才是本尊一直在找的人,数月前玲珑玉骨被开启,本尊命姜禹前去找寻找最后一枚玲珑玉骨的下落,当时本尊施展秘术追踪却只查到个大致的方向,姜禹顺本尊所指的方向查探,最后传信给本尊查到往西南而行的当初有两人。”
姜昃看了眼自己身旁站着的青年男子才道:“据姜禹所查,其中一个人便是云海之颠失少主沐白,另一个就是千菩提,既然拥有玲珑玉骨的人,便必然会去打探与玲珑玉骨有关联的所有人。”
“所以本尊有理由相信,他就在你的身边,所以本尊猜测,东西不在云海之颠那就肯定是在千菩提的手中,而云海之颠显然肯定没有玲珑玉骨,否则他们只怕早就开始参透玲珑玉骨之秘密,且不会那么晚才现身。”
“正因此本尊才会命人,去详细的查证千菩提的身份,最后查出他就是即墨皇室的后裔。”姜昃叙述着事情的经过。
安夙只静静的听着,眼神同样落在他身后,那名一直跟着的青年男子,姜禹的身上:“是么,原来如此,没想到尊主心思竟是如此的缜密,竟然只凭此便查出我大师兄的身份,还真是出乎我意料之外。”
“同样让本宫没想到的是,原来尊主的身边也有如此的能人,还如此得尊主的信任,更为尊主办成了,这样的大事。”的确是够得信任,竟然能查到大师兄头上,还在那之前便查到更传信给他引起他的怀疑和警戒。
当然让她更没想到的是,这个人今日会出现,且还一直跟在他们身边,看他表情似乎也和其它人并无两样,可她脑中却莫名回想起,在那座城主府中男人看向她时,异样的眼神……
“如此一来本尊的计划,就更加的水道渠成,将所有人都引来这里,再杀掉他们之后,本尊就可以用七枚玲珑玉骨来带你走了,连上天都在帮着本尊,你说是不是?”
姜昃笑了笑似乎并未查觉安夙突然之间换了自称,更未察觉到安夙言语之间的深意,和幽深眼底那抹,骤闪骤消的暗芒。
男人的目光,也紧紧的凝着安夙:“这对本尊,对夙儿来说都是件好事,难道夙儿不这样以为?还是你担心本尊会拿你来献祭?如果真是如此本尊当日在崖涧便会虏走你了,当初的你武功尽失,根本无法反抗本尊,还自动给本尊送上门儿来,本尊又何须绕这么大个圈子。”
“本尊希望你能心甘情愿和本尊走,那只是因为你是本尊看中的女人,仅此而已,没有其它的原由,而你的确是个媒介,想要启阵必须你在,你和我离开那是注定也是必然。”
“如今万事俱备,夙儿想知道的所有事实,也都已经知道的清清楚楚,本尊想应该再没有什么疑惑了,夙儿不妨仔细的考虑考虑,左右我们还有些时间,你可以仔细的想想看,你难道真的不想回到过去么?”
“你难道真的倒转时空回到过去,你真的就不想救回你的亲生父亲,救回你的亲人,救回安家上千族人性命,亲手挽回你曾经失去的一切,亲手弥补你曾犯下的过错么?”
男人的声音此刻微微的低沉,透着股子难以言喻的诱惑,看到女子眼中浮现的挣扎,他唇边终于再次勾起一抹得逞的笑,浅浅的却又慢慢的氤氲开来。
那是得意到极致的笑容。
反而安夙的神情却是有些恍然,眼神也透着些许的迷离和迷芒,眼中的挣扎色也越来越浓郁。
此刻女子的脑海里只剩下一道声音不停来回的重复着:“你难道真的倒转时空回到过去,你真的就不想救回你的亲生父亲,救回你的亲人,救回安家上千族人性命,亲手挽回你曾经失去的一切,亲手弥补你曾犯下的过错么?”
那道声音仿如具有让人致命的魔力让她一颗心不停的沉沦。
倒转时空,回到过去,能亲手挽回所有,能亲手弥补她曾犯下的错。这是在借尸还魂的重生之初,她曾经无数次在夜里噩梦惊醒后,奢望过,祈求过,更曾感叹过,失落过的。
她曾经想过,为什么老天爷让她借尸体还魂的重生,可却不能让她回到父母亲人未逝去前,如果她能回到过去,她就有机会可以挽回,她就不会再让自己失去所有,她不会让安家覆灭,她不会七年未归,让大姐含冤入狱,她不会连母亲最后一面都未见到,她不会让父亲战死沙场……
如是……
她就可以留住她在意的所有人。
可奢望终归只是奢望,无数个日夜被噩梦笼罩,无数个夜里被一坛又一坛的烈酒浸袭,头脑却始终那么清晰的,让她无法去逃避那个事实,直到她学着接受曾经的那些过去,学着接受纪华裳的身份,学着接受她已失去所有的现实,直到她开始重新拥有。
她珍惜她现在拥有的所有。
可是突然之间,有人告诉她这样一个消息,有人告诉她只要集齐七枚玲珑玉骨就能倒转时空回到过去,这个她一直在清查想要知道的秘密,突然间知道之后她竟不知心里到底是什么样的感受。
父亲,母亲,大姐,安家所有死去的人……
如果能回到过去,是不是她就可以把他们全都换回来??
安夙的脑海里闪过一张又一张的脸,当曾经接受的事实,骤然之间,再一次被推翻,她的心乱了,她不得不承认,这个诱惑实在上是太诱人,让她无法不去在意和细想,更无法不心生贪婪。
“夙儿,相信本尊,只要你愿意和本尊一起走,他们都会回到你身边,他们都会回到你身边,相信本尊,他们都会回到你的身边……”
“他们,会回来……”
“对,和本尊一起回去,他们都会回来,只要你和本尊一起走,他们就会再次回到你的身边,他们一定会再次回到你的身边……”
“一起回去,对,一起回去,我要,他们回来……”
耳畔男人的声音不绝的响起,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女子的脸色从最初的冷硬逐渐变得柔软而呆滞,眼神也从最初的挣扎渐渐的趋于平静,姜昃见状缓缓的住了口,脸上满意的笑意更深了几分。
他伸手在女子脸颊之上轻轻的抚过,转而看向千菩提,完全命令的口吻就像是在唤只狗儿或是猫儿一般:“现在就将你身上的玲珑玉骨交给本尊。”
“是……”
千菩提的声音缓慢而低沉,没有任何的起伏与波澜,此刻的他就像是个提线木偶,完全尊从着那道声音的命令行事,他伸手入怀摸出个锦袋捏在手里,然则那手才探出半空。
男人平静的眼里,骤然浮现出挣扎的神色,那手竟突然在半空转向,探向旁边的安夙,他伸手想要握住安夙的手臂,将安夙带回自己身后,然则那手却被姜昃拂袖给挥开。
“姜昃,东西我不会给你的,你休想利我小师妹。”千菩提的脸上青筋因而都浮现了出来,那血管根根凸起的样子极为可怖,他手中原本握着的锦袋重新反揣入袖笼之中,右手玉笛一横直接攻向姜昃。
姜昃脸上浮现出抹冷笑:“不愧是菩提山庄的庄主,居然能够抵挡挽魂香的效用,不过你以为这样抵抗就会有用了么,告诉你吧根本没用的,你越是抵抗被反噬的就会越重,反而本尊劝你最好别意气用事,最好现在也别动,本尊可是不想伤她的,可若你再不将东西交给本尊,那便休怪本尊对她不客气了。”
“姜昃,你放了小师妹!!!”
千菩提咬牙沉声吐出几个字,脸上的表情清晰可见他忍受的痛楚,男人捏着玉笛的手几乎都快握不住,不止脸上的青筋突跳,就连手部的血管也全都凸了起来,嘴角溢着血的样子极为吓人。
看姜昃笑的浑无所谓,他忍着体内剧痛看安夙,女子脸上的表情极为呆滞仿如失魂傀儡,那双清棱的凤眸也看着他,然则那双曾经笑来似潋霞光的眸却竟变得没有丝毫神彩,那仿若石塑的样子看得男人骤然一痛。
心便如被针扎般的刺痛着,阵阵的抽蓄着,那痛楚盖过身体的里盅毒反噬的痛楚,男人的耳边浮现出女子知晓真相时所说的话,他以为她会怪他的,安家灭门之祸虽非他所愿,可他不杀伯仁,伯仁却也因他而受牵连。
安家之祸与他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如果当初他能尽早的知道消息,如果当初他能承认他千菩提才是真正的前朝余孽,真正有谋反之心的人,其实是他千菩提才对,那样安家的人就不会死。
可他没想到的是,他以为的她会怪责,到最终她却是那般轻描淡写的便放了下来,他更没想到她竟会替他说话。
男人越想心中越发的难过,那双挣扎的眼里满是疼惜,神色反而也因此越渐清明,他沉沉的声音里满是焦灼:“小师妹你快醒醒,你不能被他控制,他都是骗你的,什么倒转时空回到过去,他根本就是骗你的……”
“小师妹,想想纪王爷,想想你大哥纪少阳,想想樱洛,想想无双阁的那些丫头,他们都还等着你回去团聚,还有阿云,小师妹,阿云还昏迷着,他也还在楚都等着你回去,还有那么多那么多爱你的人,你经历多少的困苦才走到今天你真的舍是抛下他们么?”
“安夙,你给我醒醒,你听到我的话没有,我们都不能没有你,我不能没有你,沐白不能没有你,百里云霄不能没有你,肖锦也不能没有你,难道你真的想看到百里云霄他死么,安夙,你醒醒,你快点给我醒过来!!!”
男人眼里泛着浓浓的血丝,不停的重复低声想要将安夙唤醒,看女子仍旧没有反应的样子,他咬牙道怒声吼道:“好,你真的想死是不是,安夙,你若真的想死,那我千菩提就陪着你一起死!!!”
千菩提低吼着,蓦然出掌拍在自己的胸口,男人因而浑身一震喷大口大口的鲜血,那艳红的血色,那双焦灼疼惜的眼睛,印入女子的眼帘,安夙却仍旧是半点也未动。
姜昃见状,只满脸的哧笑:“你不用再白费力气,他中了本尊摄魂术,不可能清醒过来,沉浸在这样的美梦中,难道不好么,这才是她想要的,而这些也只有本尊才能给她,从此以后再没有任何的痛苦。”
“她想要的本尊都通通都会给她,本尊会带着她回到过去,至于你,让你活到此时,只不过是要让你将东西给本尊乖乖的送过来而已,既然不肯听话妄想要反抗本尊坏本尊的好事,那你,现在就给本尊去死吧!!!”
话到最后只剩满满的杀意。
姜昃说着右手五指并拢如电般袭向千菩提的胸口,然则就在那手将要落在千菩提胸口时,男人的胸口却被柄刀尖稳稳的抵住:“你要是敢伤他半分,我现在就剜了你的心,若是不信的话,你可以试试看!!”
哧——
那是利刃划入肉里的声音。
姜昃胸口一痛,艳红的血色从胸口浸出,只是男人穿着黑袍,根本看不怎么出来,然则那明亮的刀锋上,沾染着的些许血色,仍旧极为清楚的映入在场三个男人的眼中。
“剜了本尊的心?”
姜昃垂头看了眼自己的伤,视线抬起落在安夙的脸上,女子脸上的呆滞神情早已不见,恢复了原本的清冷神情,清棱凤眸之中染着浓烈的杀意,然则男人的脸上却没有半点怒气。
他收回手后退回去笑着反问:“那你怎么,现在还不对本尊动手呢?本尊知道夙儿你是个极为念旧情的人,本尊可以不杀他,可是你都亲眼看到了,他在妨碍我们,他不想将东西交给本尊,若不然你和他说说如何,本尊想如果是你开口他必然会乖乖听你的。”
“小师妹,你别听他的,他都是骗你的,什么倒转时空回到过去,全都是骗人的鬼话,是人怎么可能回到过去,如果过去是可以被改变的,那这个世界岂非早就乱了套了。”
千菩提目光沉沉看着安夙,眼中充满了祈求:“我从来没有听过如此离奇的荒诞之言,那是根本不可能办到的事,小师妹,我求你,不要听他的,你真的忍心扔下我们所有人,去回到那有可能根本就不存在的过去么?”
“可若是真的呢?”
安夙凝着千菩提反问:“如果他说的全都是真的,大师兄,如果真有这样的机会,你会不会也想回到过去,去救回你的家人和你的亲人?”
“我……”千菩提默然不语。
安夙笑了笑道:“师兄也会犹豫,可见大师兄心里也是想的,我一直都以为我已经接受了那个事实,可其实那些伤口,仍然在我心里,现在机会就摆在我的面前,所以,我想要去试一试,大师兄,我从来没有求过你,可不可以,请你将玲珑玉骨,交给我?”
“可你怎么知道他不会骗你?”
千菩提猛然回神摇头:“不行,东西我不能给你,沐白早就说过,那只是场祭祀,他根本就是骗你的,你千万别被他的话给蛊惑了,他只是想要牺牲你来达到他自己的目的。”
“不管真假我都要一试,除非大师兄想看我死在你面前!!”女子的声音坚定到无可转寰,她说话间手中柳叶刀陡然横向自己颈脖。“大师兄,请你将玲珑玉骨交给我,姜昃,现在就给我解开我大师兄的挽魂香,否则我便是死也不会将玲珑玉骨交给你。”
“提醒你,若不想你的计划最终功亏一篑,那就不要给我耍花样,不管你想要拿我当祭品也好,还是真要带我回到过去也好,最起码你需要要我,又或者你需要我的血来再次开启玲珑玉骨,否则,你也不会如此处心积虑的引我来到这里。”
“所以照我说的去做,否则我便是死也绝不会将玲珑玉骨交给你,最多今天我和你就在此同归于尽,你可以看看,如果我化成灰烬你有生之年还有没有机会再去找到一个像我这样能够开启玲珑玉骨的祭品?你也可以看看我到底有没有那个能力抱着你一起死!!”
女子吐出一段话,字里行间全是威胁。
姜昃眼神微暗,转而却是笑:“只是解开他的挽魂香那又有何难,这便是挽魂香的解药,本尊现在就可以给你。”男人掏出个瓷瓶,倒出颗朱红色的药丸扔给千菩提。
安夙冷冷的再次开口:“我说过别和我耍花样,若他有一丝损伤,我都会让你的希望,彻底的破灭!!!”
“……”
姜昃面色微沉:“解药需要药引,引子就是我的血。”
“那就劳烦尊主将药引子现在就给我师兄,等我师兄盅毒解了之后自会将玲珑玉骨交给我,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什么是挽魂香,对于盅毒我虽不精通,可是也能算大致的了解。尤其是你们巫族的不传之秘,我更是仔细的看过。本尊想出自云海之颠的记载应该不会有错。”
“好,本尊现在就给。”
男人划破手指挤出几滴血滴入空瓶中,将药瓶也甩给了千菩提:“现在解药本尊全都给了,服下之后盅虫自会被引出来,他最多还有半柱香时间,若是再不服药,他不会死,可却会从此变成只听从本尊命令的活死人再无药可解,到时候夙儿可别再把责任推到本尊的身上。”
“大师兄……”
安夙看向千菩提,千菩提将解药和血服下,身体里一阵翻江倒海,弯腰吐出大堆的秽物,莹润的月光下清晰可见,那秽物中还有无数白色的小点,皆是米粒大小的虫子,就像是蛆虫般都是活物还在不停的蠕动着,然则不大会儿却全都消失不见。
千菩提吐到最后全是黄胆水和着血的液体,再没有米粒般的虫子,安夙这才微微松了口气:“可以了,大师兄,将东西给我吧。”
“小师妹……”
千菩提体内的剧痛骤消,情知盅毒已解,抬头看向安夙刚要开口,安夙便已再次截断接口道:“大师兄放心,我不会有事的,就算我有事大师兄在,你也可以保护我的不是么?”
“……”
千菩提沉默许久,掏出锦囊递了过去。
安夙收刀接过锦绣的袋子打开,里面装的的确是最后一枚玲珑玉骨,第七枚玲珑玉骨,将东西直接交给姜昃道:“现在要怎么做?”
“本尊早就已经安排好施阵的人,你只要将血滴入七枚玲珑玉骨,再站去阵法中央便可,其它的都有本尊在。”
姜昃看了看天边被乌云掩去一半的圆月,掏出其它六枚玲珑玉骨,安夙拿刀划开自己的指尖,一一滴血下去,而后飞身站去阵法最中央,金色铁锁交纵缠绕的圆形石台,七枚玉骨泛着光的玲珑玉骨,被姜昃飞身分别置在七根墨玉石柱顶端的凹槽之中。
原本呆滞如木偶的六长名巫族长老都站去了阵法的六角,姜昃撇眼一直静静站在旁边未说话的姜禹,姜禹站去了最后一个空缺阵角,男子静静站着,眸光落却至始至终落在阵法中央的女子身上。
那双平静而深遂的眼底似有什么在不停的涌动翻滚。
最终却都归于沉寂……
夜风轻拂着女子如墨的发,女子身上冰蓝色的衣袂随风烈烈的舞动,月光笼着女子晶莹的脸颊,那张清丽精致的小脸,比之九天玄月还要皎洁,那抹纤细的身影,便如天阙琼瑶降在人间的仙子般,美的到让人眩目。
直至那轮圆月被乌云尽数笼罩,而后再一点点探出头,血色的光芒自九霄天穹之上倾洒而下,那刺目的光芒让人心惊,那轮血色的圆月绽出的光芒,落在七根墨玉柱端凹槽之中。
七颗玲珑玉骨光芒大绽,原本皎洁的莹光也骤然全都变成血色,缕缕血芒顺着铁锁游走在阵法之间,链接出完整的图阵,最终都光芒汇聚在中间的阵眼之处注入安夙的体内。
血色的光芒笼罩着女子纤细的身体,那一幕极为美丽却也极为诡异,安夙面色如常,并无什么异样,千菩提满脸紧张担忧的站在阵法边缘,紧张到脸上都布满豆大的汗珠。
姜昃则是满脸的兴奋和狂热。
安夙只抬头看着天际那轮血月,朔月之夜她曾听闻过,不过看到和听到的都是不详的预兆,她没想到过她竟然能够亲眼见到,更没想到过自己竟能亲身体会被朔月笼罩的感觉。
那轮血月,那七颗玲珑玉骨……
是不是真的就能让她倒转时空,是不是就真的能带她回到过去呢?是不是她就真的能见到活生生的父亲和母亲,是不是她就真能改变自己的命运?
如果真的可以回去过去,是不是她就真的要失去现在所拥有的一切?这些真正疼爱她的人是不是也都要失去她了?
安夙想着心里一阵刺痛,失去在意的人到底有多痛,还会有谁比她体会的更深更明了呢?她真的要为了那样一线希望,而让那些在意她的人失望,让那些愿意用手命保护她的人也承受那样的痛么?
她怎么可以如此的自私?
父亲和母亲大姐,爹爹和大哥祖母,那么多的人都让她无法的割舍,现在和过去,她到底该如何去选择?
她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安夙怔怔的想着,突然间一愣,敏锐察觉到有另外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本能的垂头看去,却是撞进一双深遂的眼睛里。
狭长的眼帘,深遂的眼眸,那双如曜石般的漆黑眼瞳也正直直看着她,那双眼眸里面,有隐忍,有不舍,有疼惜,有挣扎,有噬髓的痛,还有缠绵入骨的温柔和缱绻不绝的爱恋……
那么复杂到难以言说。
安夙怔怔的看着那双眼睛,也看着那张脸,那脸陌生而又熟悉,那双眼睛却那么熟悉到了她的骨子里,她脑海里本能的浮现出一级脸庞,那张如勾如画的男子的脸,这些日子来无时无刻不浮现在她的脑海里。
从未觉得时光那般的难熬,从未觉得如此的思念过一个人,比之七年入骨的思念还要浓烈到,让她恨不能长出双羽翼翅膀来,只要能够飞回楚都,飞回那座宫殿,飞回他的身边,只要知道他好好的,其它的所有她都可以不在意。
可她没想到原来他就在她的身边么?
是你吧?
锦归哥哥,是你吧?
她不会认错的,那双眼睛她又怎么可能会认错,原来他并没有昏迷,此刻就好好的站在他的面前,原来他一直都在他的身边保护他,可是为什么明明不舍得他却不阻止呢,为什么他竟然半点也未阻止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