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邵锋被女子睹得脸色发青。
萧烨脸上笑意未散,闻言反笑意渐深:“邵锋,纪小姐说的不错,你堂堂的禁军头领却和个女儿家计较,也不觉得掉身份?不过,纪小姐你这法子却是行不通的,就算药童肯卖你,可这么多的毒药你又要如何带进宫中?”
“那不如王爷给我支个招?”
安夙看向萧烨,转眸也笑:“我倒是忘记了,今日王爷也要赴宴,我只要跟着王爷就行了,有王爷在相信也没人敢对本小姐怎么样。想想王爷当日与我说的话相信就算有人对本小姐不利,王爷也绝不会坐视不理的是不是?”
“不知道是谁刚刚还说本副督统是跟屁虫,怎么现在自己却又做起了跟屁虫?你又不是王爷的谁,跟着王爷算怎么回事?”这女人真不要脸,敢情她还真想借那‘救命之恩’缠上王爷不成?
安夙浑无所觉男人眼中鄙夷之色,只微微挑眉:“王爷都没出声反对,你又在这里发表哪门子的意见?你可别告诉我你一个小小的跟班儿,竟也能做起王爷的主了?”
她是打算缠上萧烨,不可以么?
他萧烨既然可以利用她安夙,她安夙自也可以利用他萧烨。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可是他主子亲身示范的手段。
是他教会她狠心绝情,也是他教会她想要达到目的,就要不择手段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人和事,更让她明白面对仇人,越恨,反越要笑得无懈可击。
如今,或许她的表现还不那么完美,可哪怕心头滴血,哪怕恶心的想吐她也会好好的压制自己。
萧烨,这一局已经开始。
你,准备好了么?
“你……”邵锋被堵得哑口。
萧烨凝着女子半晌道:“本王还有要事在身,你若实在怕,本王可让邵锋送你进宫。来时本王碰到候府的马车,听闻老太君也进了宫,有老太君相护只要你自己不惹事,本王相信没人敢对你怎么样。”
“有要事在身?没关系,我可以等王爷办完事!”少女说着,却是直接无视男子后面的话。
萧烨:“若本王今日都不进宫呢?”
安夙:“那我便等王爷一日!”
“纪小姐若有耐心便慢慢等着吧,陈大夫,请。”萧烨说着当先入了药铺直接随陈大夫进了药铺后院。
邵锋也跟了进去。
安夙却是径自坐大夫坐诊的位置上,坐了下来,珍珠青璇几人站在旁边都是面面相觑。
许久,流苏上前道:“小姐咱们真要等下去么?可您已约好要和丁小姐一起进宫,没准儿丁小姐现在已在宫门处等着了,万一王爷他真有要事去不了那小姐不是会白等一天?”
安夙不语。
看到那抹走入药铺的身影眸底闪过一丝暗芒。
白等?怎么会白等呢。
“咦,纪小姐,您怎么会在这里?”卫麟儿刚进药铺便眼尖瞟到安夙,顿时扔下身后的几个人,转步子走了过来。
安夙蹙眉只做不识:“你是?”
“是我啊,我是麟儿啊!”
卫麟儿连忙道:“上次您还救过我家小姐的命,我家小姐去纪府时我也跟着去了,哦对了,我家小姐名叫阮蔚儿。您是来这里看诊的么?看您样子不像是身子有哪里不舒啊?”
“不是,我在这里等人!”安夙恍然,摇了摇头。
卫麟儿听得讶异:“等人,来药铺里等什么人?哦对了,纪小姐,我家小姐也在这里,您要不要去见见她,小姐一直叨念着您的救命之恩,还一直跟我说您是她的贵人,若非您上次救了小姐,她早就死了。这次小姐九死一生逃过大难定也是拖了小姐的洪福,您若能去看看我们小姐,她肯定能更快的好起来,您看我们小姐昏迷这么多天恰巧今儿就醒了,肯定是知道大小姐您要来。谁要敢说您不是小姐的福星贵人,我肯定跟她拼命。”
小丫头满脸谄笑,小嘴儿不停翻动,眼里泛着精光。那讨好的样子看得珍珠心中颇为无语。若这丫头知道小姐就是当夜被她当成鬼的人,不知道还能不能笑得出来?
想着,她却蓦然一震。
难怪她总觉得遗漏了什么,是了,就是这个丫头,她明明进了阮府成了阮蔚儿的人,可如今却好好站在她面前,还有她说,阮蔚儿醒了?
若说三天前只是怀疑,如今她却几乎可以肯定。
阮家之事,与小姐脱不了关系!
想到此珍珠垂下了头,袖里双手都紧掐着大腿,努力想借着那股刺痛保持脸上平静的笑容,生怕被卫麟儿身后的衙差给看出破绽。
“你说的倒也对,既然你家小姐也在此,我的确是该去探望。”
安夙倒是没什么顾忌,直接应了下来。起身便朝里走,两个押着卫麟儿的衙差见状有些犹豫不绝,等回神前面人群已走远,两人只能跟了上去。
药铺后面是院落,院中摆着的架子上里晾晒了许多药草,以至整个院落都散发着股浓浓药味,陈大夫正搬着簸箕蹲在院中挑挑拣拣似在整理草药,几间厢房门都关着。
安夙等人刚好迈上台阶,正好看到邵锋匆匆推门出来,顿时上前将人拦了下来:“纪小姐,王爷正在办正事,你不能进去。陈大夫,劳烦你进来,阮小姐的情形好像有些不太好。”
陈大夫进了厢房,邵锋正要关门,安夙却是抬脚便踹向男人下身,骤闻风声,邵锋闪避,安夙却趁着那空隙进了屋子里。
走到榻前,萧烨正将女子放平,而女子嘴角虽被擦过,却仍有血渍,脸色白如纸,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陈大夫正在替阮蔚儿施针。
萧烨睨眼安夙,未语。
满室寂静。
安夙眼神落在躺在床榻的阮蔚儿身上,不知为何就想起当初的大姐,不同的是,当日她拼命想救回大姐却无能为力。而眼前女子的伤,却是她亲手所为!
只瞬间她收回眼神看向萧烨:“怎么,王爷看起来好像很担心她?”
萧烨蹙眉瞥了过来:“那你呢?又为什么闯进来?”
“王爷不用这样看我,我不会打扰陈大夫救治。”
安夙走到桌前坐下,端起茶盏指了指榻上的人笑言:“怎么说我先前也是为救她才替王爷挨的那剑,来看看也无可厚非。何况我若不来又怎会知道王爷竟如此关心她?我倒觉得王爷不必担心,她的丫头说我是她的福星,如今想想倒觉得有几分道理,你看阎王爷那么讨厌我,说不得看到我在这儿,那负责勾她魂儿的小鬼会扭头就走呢?”
“能有用自是最好。”
萧烨说着走过去坐下,看向床榻上扎满银针的人面色微恍:“如今阮家只剩她一人,有时本王在想,这样活着对她来说到底是幸还是不幸?”
“对命案受害者也如此关心?”
安夙勾唇笑,垂眸眼底却尽是讽刺:“难怪世人都说王爷爱民如子。不过王爷有时未免想得太多。有人曾对我说人各有命,注定了该死的人,不管有多不想死也都难逃一死。而注定不该死的人,就算死上百次也死不成。”
“我不就是一样?我倒觉得阮小姐不想死,也注定不会死。要死的话她早就死透了,也不会一而再逃过大劫,至于活着到底是幸,又还是不幸?除了她自己除了天……没人知道,所以,王爷又何必为此而郁郁不乐?”女子伸手指了指头顶,说的浑不在意。
男子撇头看女子,哂然一笑:“想想你说的似乎也有理,倒是本王所思太多反而一叶碍目。纪华裳,其实你沉静时也很,引人注目。本王相信今夜六皇弟再见你时,定然会后悔。”
“王爷是在说笑?”
安夙敛笑微默:“对于欺骗过我想要杀我的人,我没有兴趣再谈论,我和他也早就再没有任何关系。人可以蠢一时,却不能蠢一世,这个世上所有人都以为自己可以骗过别人。可其实,到最后愚弄别人的人才会发现,其实他们谁也骗不过去,唯一可以骗过去的,只有他们自己。王爷以为呢?”
萧烨紧凝着安夙,看女子投来的青棱目光,星眸微闪:“所以你总是如此的率性而为,也总是如此的坦荡直接?本王早知你和传言不同,可数次接触却发现你和本王想象中的似乎也不一样。”
安夙笑了笑:“王爷不妨说说有哪里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萧烨拿起茶盏清啜了一口,看着女子道:“你,有时尖锐的像刺猬,有时又沉静如水,有时烈的像火,有时,又像突然刮过带着迷雾的风,让人看不清也道不明。”
“这是什么形容?”
安夙蹙眉:“王爷难道就想不出更好的词来夸赞一个女子?哪怕是夸我像朵美貌娇花,听来也会让人觉得舒心,什么刺猬,风风火火的,王爷这是在说我就是个四不像?”
“呵……”
萧烨蓦然笑出声:“本王不曾这样说,又或者你们女儿家本就善变。本王只是觉得女儿家的心思很难捉摸。不过本王不得不承认,与你不咄咄逼人的时候聊天有种很自在的感觉。”
“自在?”安夙不解。
萧烨放下茶杯道:“就是自在,你够直接,也总是无所顾忌。别说身在皇家不可能活得萧洒,更不可能随心所欲,便是诸多世家子弟,哪个又不是身上背负着责任?能活得像你这般肆意的人,还是本王平生仅见。所以,本王一直都觉得你很幸运。”
“王爷,阮姑娘醒过来了。”
这时陈大夫收针上前道:“她伤口太深且正中心脉,加之身体底子太弱这伤至少得休养半年才能复原,情绪也不能过于激动否则会忧及性命,还请王爷尽快的询问完,让她安心静养……”
“本王明白。”萧烨说着看了一眼安夙。
安夙蓦然勾唇,笑颜如花:“看来王爷说的不错,我是很幸运。这世上有谁能像我一样次次都能逢凶化吉?又有谁能像我,不用担心哪天就会被阎王惦记没了小命?你看,我说她不会死,她就真的醒了。这算不算是铁口直断?没准我去摆个地摊儿算算命,会比那些所谓的半仙还要灵。”
幸运?不如说是命运的讽刺!
不过醒了就好,她苦心安排的一切,若她死了岂不全都成了白费?还有仇人未死未得到报应,阮蔚儿,想来这才是你不想甘心赴死的最终原因吧?
那就最好,最好给我好好的活着。
安夙仍旧笑着,却是起身和男人一起走到了床榻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