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战说着看了看锦,又转头看向榻上昏迷的少女,想起刚回府在花园中纪少亭说过的话,心头泛疼的同时更是满脸复杂。
他昨日问话时对这丫头的态度是否真有些太过了?他昨儿个对她的不满是否当真在脸上表露的那么明显?他想问清楚事情原尾可他似乎未想过他在询问时裳儿会否以为那是他在责怪她?
仔细想想就像少亭说的,发生这样的事他们心里都不好过,可裳儿的心里难道就会好过了?他们都是大男人可裳儿到底是个女儿家,连他们这些大男人都不好受裳儿她又怎么可能会好受得了?
连少亭都天天夜里做噩梦。
裳儿她……
纪战凝着女子的脸色,越看心中越发的难受心疼,心头被众人勾起的愧疚也像是数条溪流缓缓的汇集不停的泛滥成灾。
他半晌沉着脸道:“事情都已过去,少阳你吩咐下去,以后府中众人谁也不许再给本候提起。大夫的话你刚刚都听到了,你妹妹自小便最与你亲近也向来最是听你的话,你多陪陪她开导开导她,别再让她想着这些事,也告诉她为父并未责怪他。”
那些事提起来也只会令人难受。
那又何必再提?
“父亲请放心,孩儿知道该怎么做。不过孩儿以为丫头若能亲口听到父亲说不怪罪定然会更加开怀。”纪少阳点头应下,纪战的话可谓让纪少阳彻彻底底的松了那口气。
最近因着那几人的死,因着父亲心情不佳,候府气氛也格外压抑,不止是各房的主子,连各处的仆婢也都是小心翼翼又战战兢兢。
可如今有父亲这句话就表示父亲已经想通,打算让这件事彻底过去,自然也代表着父亲并没有再责怪丫头。
这自然是件让人欣慰的事,总是父女,他不希望丫头与父亲的关系一直那么僵持下去,如今丫头生病父亲态度软化可谓是最好的结果。
乌云散去便是艳阳天,候府也定会是翻新气象。
如此又怎能不让他松口气?
“这个且等你妹妹醒了以后再说,你留在这里好好照顾她,为父先去二姨娘那里看看。”纪战并未给纪少阳确切的答案。
纪少阳只笑了笑并未在意,父亲总是父亲那是他们的长辈,让父亲在小辈儿面前在自己的女儿面前服软?这似乎确实有些太过为难父亲了。父亲能退让到如此已是出乎他预料更让他心满意足,他总不能过份要求太多。
无可否认他们有个好父亲。
看着纪战离开的背影纪少阳又将视线转向了锦道:“此次的事看来我又得好好谢谢你了,我想丫头醒来知道父亲不再怪责也必然会很开心。”
“只是份内之事又何须言谢?”
锦摇了摇头道:“若无少阳配合事情也不会如此顺利,如少阳所想我亦不想看到阿裳为此而伤神,能让候爷与阿裳的关系缓和总是件好事,阿裳的病情有陈大夫调理也不会有大碍你也不必过于担心。”
虽不知昨夜阿裳出去后发生了何事,可傍晚时落寞伤神的样子是为了什么他却是不难猜到定与纪战有关。
那个纤细的少女身上背负了太多。
他不想看到她伤神落泪的样子,他更不想看到昨夜在夜色下她悲痛欲绝的孤寂身影,他想看到她脸上挂上如昨日傍晚比之夕阳还要璀璨的明媚笑颜,想听到她如昨日那般对他霸道张狂宣誓般的声音。可他知道她的心中有恨,深到难以磨灭的恨。
恨!
那是什么感觉没人会比他更清楚。
只因他也体会过。
纪少阳伸手替少女拔了额边发丝:“虽说如此,可看着丫头这样子又怎么能不让人担心呢?”
“她不会有事的,有你这个大哥,有候爷,有丁小姐,有曦月,还有青璇珍珠和无双阁里所有的人,有这么多人担心她希望她快点好起来,所以她不会让自己有事的……”
还有他会一直一直守着她!!
锦未语目光只落在安夙身上抿唇握着竹杖的手微紧,他的阿裳那么坚强他相信她可以自己走出来,他现在应该做的是相信她,用所有的信任去相信她帮着她自己走出来,她需要的只是时间,她需要时间自己去想通。
……
永宁候府因那场送葬,因着少女突然‘病重’显得有些低迷,然而也因着纪战的释怀而多了丝轻风,似乎微微拔散了那厚重压抑的云层。自然的也因着永宁候府那场送葬让平静下来的帝都,再次生些许的喧嚣涟漪。
“呵,这倒还真是有意思。”
雅致包厢里靠窗的位置,男人眸光落在繁华喧闹的街头:“没想到此次来大邺收获竟然会如此之大,更是好戏连台让孤也一饱眼福。在孤的北漠可看不到如此精彩的好戏,看到如今可当真是精彩纷呈让孤也目不暇接,非夜,你说这是不是当真是很有趣?”
“能让王上有如此兴致,这连台好戏的确是很精彩。”
江非夜亦是笑道:“如今南关换了守将又兵力被削臣想楚皇怕是也不会再坐视了。不仅轩辕无极活着,臣听说西晋那边好像也不太平,臣想邺帝陛下只怕正郁闷着。”
当然是好戏,大邺开国诸候府夏候家竟然叛敌,四大基柱已缺失其一,虽还有三根呈三角之势也还算稳当,可谁知道还会否再生出什么事来?夏候家那也是名符其实的武将府,夏候伯沧与夏候珉那也都是悍将,纵观整个大邺朝堂能与之相匹敌的极少。
虽只是小战事磨擦,可这几年来西晋并未有所动作。
如今却像是突然亮起的一个信号。
轩辕无极那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如今的情形五国乱势更乱,依他看怕是不久就又会有大的战事了。
就不知王上到底是如何打算的?
如今想想倒还真让人诧异不已,谁曾想不止临江王安夙未死,就连轩辕无极那个摄政王也都还活着?这两个人本是同时阵亡,谁曾料到却又在一年后又相继的活了过来,这可当真是让人做梦都不可能想到的事实。
“……”
赫连煦哧笑了一声捏着手杯把玩未语,眼里光芒明暗难辨。的确是变数多多是好是坏也暂时不知。不过能确定大邺不会再有下一个安夙相帮这一点不就行了?
江非夜看男人不言语转了话题:“王上离开王城也已经好几个月了,臣想启奏王上,不知王上打算何时返回?王上乃一国之君,臣怕您若再不回的话那王宫里的奏折只怕当真要堆成山了。”
身为一国之君,岂能抛下国事久留别国?
这好几个月过去该试探的也都试探了,如王上所说好戏也都看过了,可看王上这还在兴头上的样子,竟半点也未有回国的势头和打算,当真是让他这个丞相都操碎了心,王上他也不怕滞留太久王城里会生出什么事来?
王上虽早有安排,可凡事总难免万一。他们如今身在邺城,若到时候真的王城出事他们也只能是鞭长莫及。
“戏是看过了,可孤想要的却是到现在都还没有找到,如此回去非夜你觉得孤可是能甘心?”赫连煦握杯的手顿,脸色也瞬间阴沉。
江非夜说的他自然都是知道的,可他为此抛下了国辐,千里迢迢来到此地更为此挨了一箭一刀,被个女人威胁下了不举的药,在榻上躺了半个月不说,此次带来的人还折损大半。
他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却是半点的成果都没有?
那怎么行?
“王上,那若一直都找不到呢?当夜的情形王上亲眼所见,当夜那些人的对话王上也都是亲耳所闻,虽然那个人是假的也死了,如王上所说我们现在要找的是个换过脸皮的人,这无异于是在大海捞针。”
江非夜蹙眉却仍是开了口,王上这俨然是还未死心的节奏?王上早就认定那个人没死,那夜事后更认定了最后出现的人就是他。听了那几人的对话知晓削骨易脸术更认定那个人是被害,现在换了脸皮。
的确是有这个可能。
可如此的话只要他不露面不承认,就没有人知道到底谁才是他。这可不就像浪里淘沙,大海捞针,根本没得找?
且说一千到一万,这只是王上的一个猜测一个可能而已,王上不甘心空手而回这个他自然知道,可他们总不能为了这么个猜测和可能为了那么一个人便一直留在这里找下去,那若是一辈子找不到那就真一辈子不回了?
那显然不可能。
若真如此不用多久朝堂定会生乱,根本不用等久远的以后。
国又岂可一日无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