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你想用强将我留下?”
前后的路都被堵,安夙只看了眼那两个直挺挺如木头桩子般站在那儿的侍卫便收回了视线,眼神仍旧落回了男人身上。
宗政明渊:“有何不可?”
安夙闻言撇了眼男人手中自己的荷包:“自无不可,如殿下所说,小五的确还未在皇宫里呆过,殿下的东宫么?若是有机会能去长长见识自也是好的。不过现在我有些饿了。”
“饿了?”
宗政明渊敛笑蹙眉:“所以呢?”
这话题未免转得太快,也出乎他的预料,他自不会以为他是说真的,怕是此刻想着法儿的逃走呢。
“所以自是请王爷命人替小五准备食物,走了这么久的山路,殿下莫非没看到早已日暮西移?我午膳尚未用,此刻也着实没什么力气下山,这附近丛林极深想必里面定有不少的野物,殿下可让他们随意猎些。”
安夙边说着边迈步,径自退去平台崖壁边的大石头处,随意撩了撩袍子便蹲身坐了下去:“即是殿下强行将我留下自也要负责填饱我的肚子,莫不是殿下还要我自己动手?丛林里到处都是荆棘锐刺,若是伤了我这身娇嫩的肌肤莫不是你能赔得起?”
“还有难道我没有告诉过殿下,尊上从来舍不得小五饿肚子,都是亲自命人替小五准备食物。既想让我随你回去,那总得让我先看到你的诚意。否则我又凭什么要答应你?”
宗政明渊走了过去,仍站着居高临下道:“我看你是想说让本殿亲自动手替你准备食物如此更能体现本殿的诚意?”
“殿下若愿意迂尊降贵动手,小五自无意见。”安夙侧头挑眉淡回。
“你倒是大言不惭……”
宗政明渊吐出七个字,转头看着旁边的侍卫道:“明三,明七,你们去猎几只山鸡野兔处理好了带到这边来。”
让他亲自动手替他准备食物?他倒也当真是敢想更是敢说,身为西晋太子未来的储君,从来都是别人来伺候他,他又何曾侍候过别人?
“是!”
明三明七两人应了声,离开前撇了眼少年和男子都蹙了蹙眉,今日殿下的举动未免有些太过反常,殿下素来都持沉稳重更是性子偏冷,他们还从没见过殿下会与谁如此亲近,便连太子妃也不曾。
尤其太子殿下不止出言调戏个少年,说的那些话落入人耳中理只让人觉得霹雳阵阵,雷得人外焦里嫩,那些话怎么可能会从太子殿下嘴中说出来?
可偏偏那些话就是从殿下嘴里崩出来的。
生了兴趣?
男女通吃的兴趣?
这兴趣未免有些太过令人惊悚。
还有那小子,居然敢在殿下面前如此放肆指使他们殿下,这到底是男宠还是尊大爷?
宗政明渊对两人的异常只视若未见,眸光仍紧锁安夙,深遂眼眸里兴意更涨了几分,他也未移开身体,似是在防备少年借机逃走。
明三明七两人离开。
安夙也只随意往大石头上一靠闭眼小憩,微风拂过崖壁吹拂少年额头些许细碎发丝和衣摆,他双臂环胸靠着巨石,一腿倘地,一腿微曲,那样子倒似格外的舒心惬意。
“怎么突然闭上眼不说话了?”
少年那样子也让宗政明渊微微蹙眉,未多想撩袍也坐了过去:“已经成功支走明三明七,怎么,你这会儿该不会是在想着又该如何对付本殿?你是打算找机会对本殿出手偷袭?还是打算拖延时间等待救兵来救你?”
“呵呵……”
安夙睁眼侧头看着坐在自己身边的男人低笑出声:“殿下还真是英明,就像我肚里的蛔虫,居然连我在想什么也知道。所谓双拳难敌四手,我一个打不过你们三个,当然要分散逐个击破。”
“支走他们两个,再找机会对你下手,胜算自然更大。莫非太子殿下当真以为我傻,能一对一,却偏挑一对三来打?殿下明知道我的目的,却还是遂了我的心意将人支走,看来我想偷袭成功,殿下也是不会给我机会了。”
“尚有自知之明。”
宗政明渊闻言勾了勾唇:“既知我不会给你机会让你逃走,那便不要再做无用之功,当然,你还是可以试试能不能从本殿手中成功逃掉,本殿倒是想看看你到底还有些什么本事?”
“给你个建议,不妨试着讨好本殿,说不得本殿一个心情好便会放你离开也说不定,看你这小东西细皮嫩肉,肤如凝脂,吹弹可破,尤其这双手比女子的还要纤细漂亮,如此男生女相,也难怪能迷倒你家尊上了。”
男生女相四字加重。
安夙撇头看去,正好看到男人投来意味深长的笑:“我道殿下为何如此强行将我留下,原是看穿我女扮男装?殿下倒真是好眼光,那么多人都没看出来偏就你看出来了,还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男人眼里是明晃晃的怀疑与试探。
安夙倒也没有忌讳直接承认,女扮男装本也只是为了方便,此刻她易了容就算承认这点,他也不可能据此知道她的真实身份,所以承不承认对她来说并无多大的区别。
可即使如此也不得不说眼前之人眼光锐利。
那么多人他却是第一个怀疑。
“如此倒是难怪了,那现在总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了,相信你也总不会再拿什么小五小六来糊弄本殿。”男人再次开口询问。
“……”安夙。
“为何不说?莫非你没有名字?”未听到回答宗政明渊抬起头视线上移从安夙的手部落到了脸庞。
安夙也撇头看了他一眼:“你用强将我留下,我若再告诉你我的名字,岂不是等于在自找麻烦?既然如此我又为何要告诉你?我的东西殿下是不是也应该还给我了?”
“怎么,这个荷包对你很重要?”
宗政明渊看了看自己手中的荷包:“你若告诉我你的名字我自还你,你不肯说这荷包本殿便当作补偿留下。”
“……”
安夙未再言只移开了眼看向遥遥天际,暮色西移,对面的天空像是被火烧般的通红,霞光烨烨落在那片大地像是为整个凤头山都披上了层七彩霞衣。
落在人眼里,美到足以让人惊叹。
凤头山的晚霞与边关的晚霞很不一样,这么多年她都没有再看过如此美丽的晚霞,不过再美却也比不上记忆中的那片流霞。
如此美的景致,若是锦也能在这里陪着她一起看,相信他也会很喜欢,可惜的是坐在她旁边的人明显的不对。
“怎么,你很喜欢?”
宗政明渊顺着女子视线看过去:“待日落黄昏后便是暗夜降临,所以这晚霞再美也终是转瞬间即消,大概也只有你们女子才会喜欢这些风花雪月,朝霞雨露的玩意儿。本殿以为你与别人不同,却不想原来你这小东西和其它的女子也没什么不一样。”
冷俊的脸庞仍旧勾着笑,只那笑却是多了抹其它,似讥讽,又似嘲弄,更有几分缥缈让人看不分明。
安夙侧头只看到那唇瓣弧度消时的苍白,有丝让人看不懂的痛,浅浅,却又像噬髓入骨般无法磨灭的痛。
宗政明渊侧头脸上的笑早就消失不见,看安夙眼里不解道:“怎么,你觉得我说的不对?难道不是只有你们女子才会喜欢这些?”
“女子如何?不能喜欢么?”
安夙淡笑着反问,挑眉道:“黄昏过后就是天黑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可天黑后必会有天明,只要熬过漫长黑夜,当太阳升起看到的朝霞会更美,日升日落这本就是自然规律。”
“不管朝霞夕阳总是很短暂,夜却总那么漫长,只为看看这转瞬而消的美如此消耗时间等,你不觉得那很浪费时间也很不值得?”宗政明渊看向安夙掀唇再问声音里讽意不由更重。
“值不值得?只在各人如何看而已,说不得在这个漫长等待的过程里还能有别的收获呢?例如夜里或者也会有轮浅月,或者也会有漫天的星辰,我始终相信天不会永远都这么黑,即使无星无月,或许也会有荧火,就算真的伸手不见五指也还有这个不是么?”
宗政明渊视线落在女子指尖:“火折子?”
“对。”
安夙打开火折子将其吹燃,火折子的光在耀眼晚霞中几不可见的微弱,随后便见女子双指一弹,火折子在空中划过抹弧线因被内力包裹,竟未被风吹灭反径自落入不远处一堆枯草间。
枯草被点燃,伴着青烟徐徐燃起熊熊火光。
“若实在怕黑那便架上足够的柴火,再用火折子点燃一把火便是,那样夜便不会再是伸手不见五指。”
“自己,点燃一把火……”
宗政明渊扭头看着那堆燃着的枯草似有些愣,待要转头身体却是一僵整个人顿再无法再动弹,看着拂袍站起的少年身影,他蓦然勾唇笑了:“说了这么多原是想转移我的视线,好趁机点我的穴道逃走?”
“要不然呢?真和你在这里坐下去?殿下有那个兴致我可没有。你既不肯放我走,我自然只能自己想办法,所以殿下不是都亲眼看到亲身体会到,等待有时也是值得的,至少现在我就等到了机会不是么?”
安夙说着弯腰从男子手中拿回自己的荷包,看了他一眼便收回视线转身迈步离开崖壁下了山,他不会以为她真会浪费时间在这里和他废话?
既不想与他动手自然得周旋找到机会离开。
几乎就在安夙离开只不到半柱香,前去猎物的明三明七转回,看男人被点穴道的样子两人都是一惊。
“殿下,您怎么样?”
穴道被解男人站起身来活动了下四肢:“本殿无事,本以为是想借烤猎物时燃起的炊烟引来救兵脱身,却不想本殿竟也上了当,很有耐心也很聪明,倒真是个与众不同的小东西,还真是越来越有趣了,本殿还道此次离开晋城来凤城办这趟差应该会很无聊,如今看来倒是有些不尽然了……”
五儿么?
男人视线落在那堆燃尽的枯草,幽深眼中泛起异样的流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