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8章 手起刀落
风轻2017-06-09 02:046,251

  因将至七月七乞巧节,凤城大街到处都挂起了花灯。

  花灯祈愿是乞巧节的传统,七月初七那夜还有灯会,加之各地远来游学的学子墨客以及随处可看到在手握刀剑在人流中穿行的江湖人士,所以最近的凤城当真是处处繁花处处灯,显得热闹至极。

  人群中一袭绯色长袍的隽秀少年慢慢悠悠的走着,少年身后跟着古殺还有给安夙把过脉的秦凛,跟了许久古殺蹙眉开口:“公子不需要买些什么?若公子有什么喜欢的尽可买下,主子今晨便吩咐属下备了不少银两。”

  想来主子早就有带夫人出来逛逛的想法,只不想却是突然出了事,他备下的银票未来得及交给主子自也就带了出来,可跟了一路夫人逛是逛了却好像没有买什么的打算。

  “不用了,我没什么想买的,左右无事你们便随我出城去走走。”

  安夙浅浅回了一句,出来逛逛一来是熟悉下环境,二来是因自己今日的反常和数度‘愚蠢’,所以才想要单独出来冷静冷静,在他面前她似乎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

  总被他轻易挑起火气失了原本该有的理智,也总在他面前做出那样的蠢事丢脸让她心中难免有些郁闷。尤其她大概真的是脑子短路了,被他一激居然自己送上门儿去给他占便宜?深吸了口气,她将所有的情绪全都压了下去。脑子里也再次浮现出那张纸条。

  凤眸眸底光芒微冷。

  彼岸被人盯上,这让她无法不介怀,这其中也必然与她有关联,锦没有瞒着她可他说的也定非全部事实,若当真不严重又怎会传来秘信?怕也是为了不想她担忧所以他才将情形简化。

  “是,公子。”

  古殺应了声,随在安夙身后一行人往城门行去。只是才没走多过前面的去路便被拥挤的人群挡住,喧嚣的人群里是阵女子的惨叫声与乞饶声。

  “我求求你们别打了,求求你们放过我……”

  “我会想办法还你们银子的,求你们放过我,别打我的孩子,呜呜我求求你们放过我的念儿……”

  “孩子,我的孩子,啊……”

  “呜呜,娘亲……”

  “看你还敢逃,你相公早就把你们娘儿俩卖给了我们裴爷,你以后便是我们环彩阁的人了……”

  “若不是看你还有几分姿色,你以为裴爷会同意你相公拿你来抵债?你知不知道你相公欠我们裴爷多少银子……”

  “把那小子带过来,有她儿子在看她还敢不乖乖的听话……”

  “不要,念儿,你们别抢我的孩子,念儿……”

  人群里七八个凶神恶煞的壮汉正对名女子棍棒相加,女子梳着发髻约摸二十岁左右,穿着身襦裙怀中还抱着个孩子。

  她紧紧护着怀中孩子早已满脸青紫被打到口吐鲜血,女子的惨叫求饶声与孩子的啼哭声在喧嚣的人群里格外的尖锐刺耳。

  “真是可怜,好好的大家小姐却不想竟落到这个地步……”

  “谁说不是呢?想当初柳家小姐可是凤城第一美人,如今却是沦落到被人卖进青楼的下场,说起来还是她那个相公太没有人性,败光了柳家的家产居然还把自己的娘子和儿子都给卖了……”

  “这种男人太缺德,柳老爷可当真是瞎了眼睛,当初万金招婿哪知却是替自个儿的女儿选了个好吃懒做还好赌的窝囊废,这才几年居然就把柳家那万贯家财败了个精光,还欠了一屁股赌债……”

  “虎毒还不食子呢,他做出这种事迟早总有天收,这沾上赌字的人哪个到最后又不是输得倾家荡产?我听说那王邕在长乐赌坊欠下不少银子,估计这柳初瑶在青楼呆一辈子怕也还不上……”

  “只可怜那孩子才两岁也不知能不能活下来……”

  “我倒觉得沦落青楼也比跟着他那个黑心的爹强,你们也不看看那孩子被养成什么样儿了,就算今天不被卖掉,也难保哪天他老子输红眼不知道会把人卖去什么地方,那还不如娘俩儿在一起强些……”

  “哎,真是作孽啊……”

  女子和孩子被打男人却只在一旁瑟缩看着的一幕让人发指。四周围了不少的路人愤愤指着男人谩骂,其中也有不少江湖人士,就连南宫遥也在,南宫遥看得心有不忍,似要上前却被身边的人拽住。

  南宫遥皱了皱眉,最终也只不忍的撇开了头。

  妇人此时已被人拽着头发,接着便有人去押她的双臂抢她怀中的孩子,泪水在那张满是血污的脸上肆意流淌,她奋力挣扎却又怎挣得过那些壮汉?孩子被生生从女人手中抢走,看着孩子挣扎哭喊的样子,那双眼里只剩和对孩子的担忧心疼和灰败,那是明明不甘心却又不得不认命的颓然绝望。

  那样的眼神让安夙心中莫名一恸。

  袖下的手也蓦然纂紧。

  当初知道自己的孩子就算出生也逃不过被祭天的命运时,二姐是不是也和眼前妇人一样绝望又不甘心?

  可即使如此,即使难产,二姐却仍是拼死生下了寻儿,是不是二姐临时死也仍旧抱着一丝希望,希望有人能帮帮寻儿,可以让寻儿能逃过一劫?

  她视线紧锁不远处幼小男童被壮汉强行拉扯的画面,听着孩子不停呼疼喊娘的稚嫩声音,蓦然闭上眼帘深吸口气,强行压下了心中翻滚的戾气。

  “古殺,去将那对母子……”

  “住手,你们别打了,她欠你们多少银子我们小姐来还。”

  安夙睁眼终是掀唇开口,话还未落便有另道声音响起,她撇眼看去对面人群里走出两个女子,说话的人却正是宗政槿夕身边的婢女。

  有人出面安夙自然便顿了口。

  许是没想到有人会出面管闲事,那些打人的壮汉都怔了下,虽仍未放开妇人和孩子却也都停手看了过去。

  领头的人看到宗政槿夕与沫灵二人眼眸微微一亮:“这位姑娘刚刚说要替她还银子?”

  “你们几个大男人却在光天化日如此欺负稚子女流也不嫌丢脸,她欠你们多少银子你们说便是,不管欠多少都由我来还,你们先给我放了她。”宗政槿夕怒瞪着那男人开口。

  “姑娘问她们欠了多少?”

  那领头的男人闻言却只是笑:“她相公一共欠我们赌坊共计十三万七千八百五十两银子,看姑娘长得这么漂亮,那零头儿我王五便抖胆在这儿代裴爷做个主给姑娘您抹了,所以姑娘您只要还十三万七千八百两给我们裴爷就好,只要姑娘把银子还上小的自然立马就放人。”

  “什么,十三万七千两??她怎么可能会欠你们这么多银子?你该不会是趁机讹我们小姐吧?我告诉你们,我家小姐……”婢女的声音有些尖锐,脸上更满是不可置信,就连宗政槿夕也是蹙了眉。

  叫王五的男人却是嘿嘿笑了两声打断:“姑娘这话说的忒好笑,我什么时候讹你们小姐了,我可没求着你们替他们还银子,是姑娘你们主动要替她们母子还的不是?”

  “挪,二位姑娘可以看看,这是她相公在我们赌坊签下的欠条借据,还有典妻卖子的文书,都是她相公亲笔所写亲自画押,白纸黑字打了手印儿,这借债还钱本就是天公地道,没银子便肉偿那也是理所当然,便是走到哪儿她也得还我们裴爷银子不是?”

  王五说着手一抖,自怀里抖出一摞儿的纸出来,那人长得尖嘴猴腮,说的更是口无遮拦,看向女子的眼神亦泛着意味不明的光,浑身上下都是股浓浓地痞流氓气息,看得让人作呕。

  宗政槿夕被看得极不舒服,自也未伸手去接,只看了眼旁边的沫灵,沫灵接那摞纸张与宗政槿夕一张张翻看,越看脸色却是越难看。

  “怎么,二位姑娘该不会是光说不练,压根就没银子可还吧?看二位姑娘穿着定是富贵人家的小姐,十几万两银子总不会拿不出来。”王五见状伸手便将所有的纸全都抢了回去,更贼胆包天趁机在女子手上摸了一把。

  宗政槿夕浑身都几乎僵硬,抬头忍住心中的欲呕吐感道:“我身上没带那么多银子,就只有两万两,她都被你打成这样,你就算将她带回去也没用,两万两银子我全都给你,你们把她放了。”

  “姑娘莫非欺我世井小民不识字,连这账都不会算?十三万两和两万两姑娘不觉得差太远?你也崩说她没用,这女人她好歹曾是我们凤城第一美人,虽然早嫁过人今非昔比,可带回去好好的拾掇拾掇再养养,将姿色养回来在我们青楼那就等于是棵摇钱树。”

  看了眼被押着的女人他转眼又道:“可您两万两银子就想把人从我们裴爷手里带走,还是一带就带俩,您觉得那有可能?姑娘若真心想发善心替她们母子两赎身,那就十三万七千两不二价,再压价我可也做不得那主,当然姑娘也可去长乐赌坊与环彩阁与我们裴爷亲自谈。”

  那男人说的头头是道,眼里却是不怀好意。

  十三万七千两买对母子回去养着?估计就算再有善心的人也不可能接受这样被当成冤大头来宰。

  可不就是宰?

  那是十几万两不是几百几千两,两万两还不放人,这王五摆明就是看宗政槿夕穿着华丽又是个女子并没有其它人相帮,所以才漫天要价死不松口。

  “可我就两万两再多的也拿不出来。”

  青楼赌坊那样的地方本就杂乱,看眼前的男人明显就不是好人,宗政槿夕又不笨自是本能的拒绝,她垂头看着地上的妇人面露不忍:“对不起,我实在帮不了你。”

  “可不可以请小姐买下我的孩子,哪怕让他以后给姑娘为奴为侍也总好过他沦落青楼肮脏之地这辈子也再抬不起头做人,小姐,我求求您……”

  女子眼里噙着泪水苦苦哀求:“小姐,初瑶求求您,只要您能救念儿让他以后平安长大,初瑶此生必感念小姐大恩大德,就算今生无以为报可来世初瑶便是结草衔环也会报答您,小姐,初瑶求您了……”

  宗政槿夕一愣蹙眉:“买下孩子?可我不能带着他。”

  “这可不行,孩子要是没了,你还不立马的咬舌抹脖子?如此裴爷到头来岂非是人财两空?所以,要么姑娘您付了银子母子二人一起带走,要么姑娘可以先回去筹银子,再到我们长乐赌坊来赎人便是,左右她也受了伤养个十天半月也不能接客,所以姑娘还有半个月的时间。”

  “你……”

  宗政槿夕恨恨瞪着那男人,那男人也盯着宗政槿夕,眼神更是大喇喇盯着女子曼妙的身体。沫灵看得大怒忙站其面前遮挡怒叱:“你这个混蛋摆明就在狮子大开口讹我们小姐,还敢拿那双狗眼看我们小姐,信不信再看我剜了你个下流恶徒的眼睛。”

  “嘿,你这婢女说的真好笑,莫不是看看也是罪过?你家小姐是镶了金还是渡了银连看也不让人看,不想让爷看那便别凑上来啊,你……”

  男人正自说着却是一顿,看着眼前凭空出现的大叠银票,他扭过头这才发现自己身旁不知何时多出个男人。

  “怎么,你也想替他们赎身?”

  “自己点清楚,再把借据给我,我们银货两讫!”

  古殺冷冷的开口,那男人愣愣的接过银票,古殺也伸手将男人手中那叠借据拿了过来。而此时押着妇人的壮汉都被秦凛撂番在地,女人被扶了起来,被倒提的孩童此时也早落进另双手中。

  男孩儿仍自不停抽咽着,身上的衣服早就破烂,脏污的小脸也布满了泪水和伤痕,圆碌碌的大眼睛委屈戒备又惊恐的看着抱着自己的少年,看了许久约是未见安夙对他做什么,他又扭头看向自家娘亲,眼见娘亲越来越近,男孩儿竟是极乖巧的呆在安夙怀中未在挣扎。

  “念儿……”

  “娘亲……”

  从安夙手中接过孩子,妇人瘦弱的身子将孩子紧搂,抬头看向少年那张隽秀的脸庞似仍未从那大起大落中回过神来,竟也忘记开口道谢。

  “公子……”

  “公子,借据文书都已带过来了,这个男人该如何处置?”

  妇人回神正要开口却被古殺打断,他手中还提着一个人,男人被揪着后衣襟提着,像滩烂泥被狠狠扔在地上。众人撇眼看去,却是正是妇人的丈夫也是那孩子的父亲。

  那个赌光家财便典卖妻儿的男人。

  “多谢公子替小的还清赌债救回妻儿,多谢公子,公子的大恩大德王邕做牛做马也难以报答,多谢公子……”男人落地爬起来,跪在安夙面前便开始不停的磕头。

  安夙却只垂头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而后衣袖轻轻拂过半空,随之是道利器骤然出鞘的声音,有银芒划过,伴着鲜红的血雾喷撒。

  “啊……”

  少年手起刀落,男人被割了颈脖倒地不停抽蓄的同时人群惊叫声起,围观的路人纷纷看向少年脸上都难掩惊恐,许是谁也没想到长得如此隽秀的瘦弱少年竟会当众杀人。

  尤其少年手握滴血佩刀,垂头凝着尸体的淡然模样,就好似他刚刚杀的并非是人只是顺手切了颗西瓜一样简单。

  那样的冷漠让人不寒而粟。

  原本站在少年附近的路人都因此不自觉连退数步远远的避了开去,安夙仿若未觉,未看众人也未再去看那对母子。

  只再拂袖将手中佩刀还入身旁古殺腰间刀鞘。

  在众人眼中转身,迈步,离开。

  古殺愣了下将那叠借据文书捏成灰,再随手一撒也当即带人跟了上去。然则几人才走出几步,身后却是突的传来阵阵稚童的哭喊。

  “娘亲,娘亲,你醒醒,娘亲……”

  “呜呜,娘亲,娘亲……”

  古殺扭头看去原是那妇人竟吐血晕倒在地,孩子正跪在旁边不停哭喊摇晃着妇人的身体,他侧头看向并未停步的安夙蠕唇终究什么都未说,公子花了十几万两银子帮这对母子。

  可妇人昏倒却又半点没再帮忙的意思。

  他有些看不懂。

  安夙的确未停步,该做的她都做了,有宗政槿夕还有南宫遥在,她们自然会出手,就算宗政槿夕不能,南宫遥却可以将她们带回去,如是失去倚仗的母子随其去往飞鹰门也算有个落脚之地,有铁鹰的庇护,以后他们衣食有着,自也不必再忍受这些地痞的欺凌。

  她来凤城是办事,不可能带着这对母子。况且,她杀了他父亲,他们也算是杀父仇人,又带着他们做什么?

  反而南宫遥明显心有不忍,之所以被劝阻约是忌于地痞口中的裴爷,不想在此时给飞鹰门惹上麻烦,那是凤城的地头蛇,不止长乐赌坊与环佩阁,整个凤城大半青楼赌坊都属于这个所谓裴爷。

  据闻其与凤城知府也颇有交情。

  自古以来官商勾结之事早就屡见不鲜,当初被毁她手的帝都八大世家中的明家不就是最明显的例子?凤城的情形古殺一路上都大致与她细说,这点她自不可能会不知。

  如今这样的结果,很好。

  然则,安夙的步子最终也未能再迈出去,只因那绯色的衣摆间多出一只稚嫩又脏污的小手。

  那孩子哭了半晌也未能摇醒妇人,竟是站起来迈着还不足大人手臂长而粗实的短腿摇晃着身体跑到安夙面前,紧紧拽着她的衣摆堵住了她去路。

  “……”安夙垂头,眸光有些不解。事实如她所料一般无二,南宫遥的确是插了手,此时已去看他娘亲,她不明白他还拦着她做什么?

  男孩仰头看着眼里尤包着泪水:“大哥哥,你救救娘亲,大哥哥,念儿求你救救娘亲,大哥哥救救娘亲,呜呜,大哥哥……”

  安夙蹙眉还未开口,后面便传来道嘲弄声。

  “这孩子可也真是好奇怪,南宫姑娘好心帮他娘,他却反而去求个杀了他爹爹的男宠?小小年纪却如此不知好歹。”

  “沫灵,住口。”

  “奴婢说的本就是事实。”

  宗政槿夕肃色轻叱了声,沫灵有些不情不愿的住了口,几句话落人群顿时喧嚣起来,众人看向安夙的眼神多了鄙夷,也都指指点点议论着。

  “真是看不出来长得白白净净好好一个少年,居然是别人的男宠?”

  “长得不好看又怎么做人男宠呢?”

  “这倒也是,只是还真是有些可惜了,我们还是小声点,看这少年杀人不眨眼的样子,怕是背后的靠山来头不小……”

  “小孩儿你赶快回来,这个小男宠刚刚才杀了你爹,你就不怕他把你也给杀了么?你放心吧你娘有南宫姑娘,还有我们小姐在不会有事的。”

  “你们胡说,他才不是我爹!!!”

  男孩儿却是扭头张嘴便朝沫灵怒吼:“他天天都欺负我还打我娘,他才不是我爹,他不是不是,大哥哥他是好人,大哥哥才不会杀了念儿,我和娘亲被欺负只有大哥哥肯帮念儿和娘亲,我不许你们骂大哥哥!!!”

  “辨善恶,明黑白,知恩图报又嫉恶如仇,虽只小小童真稚子,却也是难得的可造之才,若能好好栽培将来定非凡物。”

  男孩儿话落有低沉的声音再起,安夙撇眼看去,那是个男人,一曲水紫色织锦长袍,身形修长气势不凡,棱角分明的脸庞五官异样冷俊,负手而立手中握着柄折起的玄骨玉扇,龙彰凤姿立于人群,只若清冷珠玉落在瓦石间。

  男人视线落在安夙脚边的男童身上,看了半晌而后上移,便正好对上安夙清冷的眼眸。

继续阅读:第389章 镜尘明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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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权谋:红妆倾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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