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涛拍打着礁石沙滩,海风扑面挟着咸咸的海腥味儿,亦挟杂着浓浓的铁锈恶臭味儿萦绕在整个渔村上空,向来清宁幽静的小渔村里满面狼藉,许多农家小院儿里挂着的海鱼都已变了质散发着浓浓的腥臭。
安夙等人一路追到处荒凉的渔村,远远便能看到穿着穿着铠甲兵服拿着武器匆匆撤退的士兵,整个渔村早看不到半个渔民影子,而此时离渔村不远处的海边正停放着二十余艘大型战船。
每艘战船之上都有穿着铠甲和兵服的士兵守卫,萧烨等人正站在其中一般战般的甲板之上,战般正调头驶向风平浪列却又波光粼粼的海面。
依稀能看到男人嘴角冷冽的寒芒,幽洲城靠海早设有三处贸易港口,更是早便设有海上固防,即使幽洲城破却也并非毫无退路,而那退路便是借幽洲海上固防渡海,这些战船便是由此调来,整个幽洲城早就尽在他的掌控中,留在他身边的这些人都是真正的亲信。
这些人不绝会背叛他。
正因此他才会固守幽洲,原本打算从幽洲起事杀回帝都夺回帝位,却不想他才站稳脚根,萧翌便派了人前来两郡平叛,而今他也不得不借幽洲海上固防行撤离两郡,甚至于至此远离大邺国土。
此去却是归期再不知是何年何月。
可他一定会回来的。
安夙勒马停在岸边却是并未有所动作,只冷眼看着二十余艘战般启航,也只冷眼看着那艘战般之上,站在甲板处的十数人,清冷眸光如犀利的雷霆之箭直直落在其中两人的身上。
此刻的男人早就褪去那一身的明黄龙袍和帝冠,换上了身金色铠甲,他手握着佩剑而站。而那个女人仍是那一袭张扬如火的烈烈大红色长裙,此时便正站在男人的身边。
两张脸的眉眼五官和周身气势让即使隔的极远,却仍是让安夙一眼便认出来那正是她要找的的人。
是萧烨和夏候雪瑶。
彼岸的消息果真不假,自沧澜阁被江湖武林同道共同剿灭,萧烨又夺位失败潜逃至两郡后,夏候雪瑶也暗中来了幽洲。
轰隆……
骤起的沉闷轰隆之声不绝于耳,原本正调头的战般蓦然间停了下来,船身开始剧烈的颠簸,甲板上的人因此而身形东倒西歪站立不稳,随之二十余艘战船皆停在距离海边十余丈远左右。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战般上的所有人全都在瞬间变了脸色。
“去看看出了什么事。”
萧烨沉声看向自己身后的人,那人还未应声,便有士兵匆匆上了甲板灰头土脸的前来禀报:“王爷,战船指挥舱室被毁,我们所有人掌舵的人也全都被人给杀了,王爷,我们,我们走不了了……”
“这怎么可能?那全都是我亲自安排的人手绝对可靠,怎么可能会有人能混进来毁了战船,又怎么可能会有人能杀了我安排的人,这……”夏候雪瑶看向脸色阴沉如水布满浓烈杀气的萧烨。
萧烨只冷声拂袖打断:“给本王开启战般机关迎敌作站,既然战船被毁走不了那就给本王杀出条血路再杀回去。”
“你觉得我们会给你这样的机会?”
有清冷的男子声音响起,萧烨闻声撤身回首看向甲板木梯处看着缓缓踱步上来穿着他小邺朝兵服的三个男人,眼看着三个男人揭下脸上的人皮面具,本就阴沉的脸色更是瞬间黑如锅底。
“原来是你们,这一切都是你们作的?”
“不然你以为呢?”
千菩提手中剑轻挥眨眼将两人身边十数人全数斩杀,而的方收剑看向萧烨勾唇讽笑:“本庄主倒是要好好看看你们这两条丧家之犬如今还要怎么逃,又还能逃去哪里?本庄主为了截住你可是牺牲良多。”当然是牺牲良多,为此他离开小无双身边随着纪少阳沐白连夜赶来幽洲城。
为的便是断萧烨的后路。
千菩提声音里难掩浓浓的怒火,这二十余日他可是早就憋了满腹的怒火可谓无处发泄,此刻自然而然便撒在了罪魁祸首的身上,若不是这个卑鄙的小人夺位叛逃还搞什么自立,他家小无双哪里需要来平什么叛?若不是他搞那么多的事出来杀了那么多纪家军,他家小无双又如何会那么伤心?
若非如此,小无双又怎么会让他们先到幽洲来个里应外合?就知道这个卑鄙的混蛋会逃,还当真是不出小无双的预料,他们几个人可是跟踪了很久才跟踪到这个偏僻的渔村,更是花了极大的力气才混进来杀了他们的人,也毁了这些战船断了他最后一条逃跑的路。
“萧烨,你已经逃无可逃,束手就擒吧!!!”
纪少阳手中握刀直接戾喝出声,此时前来追击的纪家军早就已经踏着海水登上战船,且与战船上萧烨的兵马战在一起,刹时间兵戈声四起,伴着阵阵惨嚎声安夙与锦皆飞身上了战船。
少年清冷的眼眸落在萧烨与夏候身上,比之方才远远的看,此刻能更清晰的看到那两人阴沉的脸色,和眼中的愤恨,那样的浓烈,似乎将他撕咬成碎片都不能解恨一般。
怎么能不恨,退路被断,此刻更是被诸多高手团团合围,先有沐白、纪少阳与千菩提,更有那个人与那个肖锦在后,那背着弯弓的不用问便是樱洛了,这几个人论来无一不是高手,更无一不让他忌惮,此时被重重围住便自不用问他也自知自己今日怕是再难有逃脱的机会。
可就如此的认命受死?
他岂能甘心!!!
安夙却只轻轻勾唇浅笑着开口,低沉声音此时已是无波无澜:“贤王,夏候小姐,好久不见。当日凤城一别,未想夏候小姐身受重伤落下万丈深崖,却仍旧是大难未死,还来了幽洲与贤王爷再叙前缘。当真是让在下颇为意外,更让在下亦不得不感叹一句,两位不止是命大的很,更是情深意重让人刮目相看。”
“只可惜两位应该很清楚,不管你们有多情深意重,最终的最终也只能下去地府做对鬼鸳鸯。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我想二位如此情深不悔应该不会介意,共赴黄泉才是。”
的确是让她有些意外,夏候家没了,沧澜阁也被尽灭,她以为这个女人应该先自保才是,却没想到她竟然当真来了幽洲继续留在萧烨的身边,甚至直到明知萧烨败局已定仍旧未离开。
如是又怎能不让人意外?
夏候雪瑶袖下双掌紧捏,精致脸庞之上青筋有些凸起,半晌却是深吸了口气怒极反笑出声:“呵,我说你一直戴着那张面具不累么?既然我们都要死了那你是不是你也该揭下你的面具让我们看看你的脸了?谁都说你还活着,你更是打着她的旗帜冒充她,别人不知可你觉得本小姐与王爷会不知么?”
“你很想看我的脸?”
安夙浅浅反问了一句,感受着旁边同样投来的数道疑惑而好奇的视线,目光瞥向纪少阳,敛眉沉吟了片刻她伸手落在自己脸上的面具,指尖轻勾解下绑缚的细绳轻轻揭下了脸上的面具。
“丫头……”
“小无双……”
“纪华裳……”
“怎么可能会是你,你不是安素么???”
数道惊呼声几在少年脸上面具落时同时响起,无数的目光震惊的落在执枪少年的身上,全都死死的凝着安夙精致而瑰丽的脸庞,亦看着她眉眼下那粒灿然耀目的血色朱砂震惊。
那刻只剩诧异,震惊,憾然,与不可置信……
“怎么可能会是你?这不可能,你怎么可能会是纪华裳,这不可能,你到底是谁,你到底是谁,告诉本王你到底是谁???”萧烨一双眼直直看着安夙从恍然的呢喃,到最后低沉的声音拔高,满是尖锐的质问。
这不可能。
他猜想过所有可能,可他做梦都未想到过她竟然会是纪华裳!!
“如你二人所见,我是纪华裳,只是华裳不解王爷何以会如此震惊?你觉得我不应该是纪华裳,那你觉得我又应该是谁?”
安夙笑问:“总不会你们当真以为我是安夙?我记得王爷不止一次说过,不止对我甚至在皇上面前保证过,夏候小姐刚刚也说过,他早就死了,夏候小姐在凤城更是亲口向我承认。”
“护国公府安家五代九族,皆都是毁在王爷与夏候小姐的手里,我师兄安夙更是死在夏候小姐之手,当日奉你命动手的毒王伏戚落在我手,所以夏候小姐说的倒没错,时至如今这世间没人会比你我他更清楚,我师兄是怎么死的。”
‘“不过你们不会真以为,师兄之死我会这么与你们算了,你们更不会以为你们欺诓世人陷害安家,害死安家所有人的这笔血债,就再没人向你们讨回?萧烨夏候雪瑶,人在做,天在看,善恶到头终有报,不是不报,时辰未到,如今你们欠我师兄欠安家的血债,也到该偿还的时候了。”
的确是该偿还了。
安家被灭距离如今已两年多,这两年来她做了许多许多,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重生之初,她从未想过于安家洗冤,洗什么冤?安家人全都死了,就算还安家清白又有什么用?百官表奏,万民请愿,天下人都想要安家人死,那冤又要怎么洗得清,洗不洗得清又有什么意义?
没有意义的事又何必去做?
所以那时的她心中只有恨再无其它,她恨萧家人也恨所有人,恨到想要一手覆灭萧家天下,所以她透过王玄朗他与王皇后合作,她利用她纪华裳的身份利用纪战与纪少阳对她的疼爱,来搅乱朝堂参与推动邺宫夺嫡之争,所以她刺杀赫连煦还接近轩辕无极,因为她要挑起两国征战让萧家天下再陷战火纷飞。
因为她想要这萧家的万里江山寸寸沁血,因为她要让所有负过她的人全都和她一样活在挣扎煎熬的痛苦中生不如死。因为她要以此来血祭她安家所有无辜逝去的亡魂,她要让所有人要让这天下,给她的亲人陪葬!!!
夏候家最终被她一手覆灭,她为此亲手杀了夏候源,可她并没有得到想象中报复的快感,反而那只让她觉得更痛苦。
迷梦中父亲母亲的叮咛教诲,终于让她从那无尽的仇恨中清醒过来,父亲要她替安家洗雪沉冤,母亲要她照顾好小九樱洛和自己,父亲母亲告诉她还有很多的人在担心着她,他们会一直一直的陪着她。
那刻她终于明白,她从来都不是一个人,哪怕父亲母亲早已离开人世,可他们仍旧活在她心里,她终于找到失踪十六年的小九,樱洛她回来了,她还找到了锦归哥哥,她再次拥有了疼爱她的父亲还有大哥……
所以最终她决定遵照父亲的话去做。
她放弃了报复的计划。
替安家洗雪沉冤。
她想这应该是父亲和母亲最最想要看到的,她想这也才应该是她身为安家的子嗣身为父亲母亲的女儿所应该做的事。
萧烨仍旧死死盯着女子那张脸,眼球都几乎凸出了眼眶,因着女子的话脸上更是震惊之色不减反而更加浓郁:“你是她的师妹?这不可能,你怎么可能会是她的师妹,这不可能……”
除了不可能,他此刻竟再想不到别的话以对,的确是不可能,谁能想象到昔日帝都之中最最声名狼藉的永宁候府大小姐竟会是她的师妹?那太过荒谬更是太令人难以置信。
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别说他不信,光看纪少阳和所有人都是一脸震惊到不可置信的表情,足见连纪少阳也是不相信甚至在此前根本就不知情。那可是她的亲哥哥,连她的亲哥哥都是如此。
那又要他如何相信这个‘事实’就是事实???
“这世上之事有什么是不可能的?纪小姐她的确是我家公子的师妹,这点没有人会比我更清楚。萧烨,你害死我家公子,害死安家所有人,这笔血仇我樱洛必会要你血债血偿!!!”
樱洛眼眸泛红的戾喝出声,她想也未想手中弯连连张开,凝气而成的两枝箭矢瞬分别在男人左、右边肩胛处狠狠穿体而过,随后瞬间散无踪,然则男人的身体却因此一晃,肩胛双洞顿时血流如注。
“还有你,夏候雪瑶,都说黄蜂尾后针,最毒妇人心。你这个女人当真是我见过最最恶毒的女人,你们做梦都不会想到会有今天吧?就算公子已逝,可我樱洛还活着,公子的仇总会有人替公子报的,你们居然敢下药杀害公子,你们这两个贱人毒妇当-真-是-该-死!!!”
女子平日里悦耳的声音这刻却是染着浓烈仇恨与哀痛,那样凝成实质的恨意丝毫不比那两人的仇恨浅半分。
怎能不恨??
她的公子那般惊才绝艳,为了天下为了百姓付诸良多,她的公子杀伐果断却心地善良,她的公子守护着大邺安危,守护着萧家天下,可是这两个人竟对公子暗下杀手害死了公子。枉公子曾视他为知己,更曾对他许心,他却狼心狗肺害死公子不止,更是害了安家五代九族。
若非他们,她的公子仍旧是那个公子,若非他们,她的公子怎会恨到想要毁天灭地?若非他们,她的公子怎会痛不欲生活的生不如死?若非他们,她的公子怎会从一个人变成另一个人需要如此霸占别人的人生?
若非他们,她的公子又怎会需要冒充另一个人活着?若非他们,她的公子怎会对纪家如此愧疚?若非他们,公子的人生不会被彻底的毁了。他们是毁了公子毁了安家的凶手,他们是罪魁祸首。
他们该死,该死!!!
这刻所有的新仇旧恨全都在刹那之间齐齐涌上心头,那浓烈的悲愤与仇恨让女子漂亮的杏眼都因此而染上红红的血丝,娇俏的脸庞更是因着烈烈恨意和心疼而有着几分的扭曲。
她再次张弓不停,数道箭矢随之再起,目标仍指向夏候雪瑶与萧烨,夏候雪瑶与回神后的萧烨本能闪身躲避,却先后被股无形力道锁住周身脉胳,身体里再调集不出丝毫内力,反而两人变成两根木头桩子立在那里连动也不能动,只能被动的被射。
十七八箭穿体。
萧烨与夏候雪瑶四肢手脚筋皆箭气挑断,周身痛穴被射中,原本张扬的女人和身着金甲的男人此时周身氤着血色,两个人此刻就好像两个血人,因着手脚四肢皆被废,更是瘫倒在地眨眼卧在血泊之中。樱洛却仍自不解气,她还要再射却被只素手拦了下来。
“樱洛,够了,他们还不能死。”
安夙轻轻道出一句,让樱洛动手,一是为废这两人让他们再无可逃,二也是让樱洛发泄心中堆积的恨郁,她有多恨眼前这两人,樱洛对这两人的恨便不会比她少半分,只是她知道樱洛一直因着担心她,所以都强忍着罢了。
可他们还不能死,她还要用他们来还安家清白。
安夙出声,樱洛虽有不愿却仍是收手站去了一边,只垂头看着夏候雪瑶和萧烨仍难掩眼中的愤恨与怒火。
萧烨瘫在地上看着安夙,仍未从那震惊中回神。
“将他们全都带回去好好看管,别让他们死,也别让他们逃了。”安夙只垂头瞥了地上两人一眼,冷冷的再开口,说着安夙转身,就在此时身后却是传来道女子尖锐的呼声。
“等等!”
看安夙脚步未停,夏候雪瑶声音多了份尖锐:“纪华裳,你若真想替安家平反那就最好给本尊站住,否则本尊便是死也不会让你如愿。若本尊所猜不错你手中根本就没有证据,你觉得我们若不认,你又能拿我们怎么样?”
“你觉得我需要你们承认?”
安夙顿步转身,看着夏候雪瑶冷冷的开口:“只要抓到你们,证据我自然会找到,你们总不会真以为自己所做的天衣无缝?还是你这是在提醒我应该多对你们用刑,多多的折磨你们来逼你们吐口?又或者该不会到了此时你还想着如何能逃出生天?
“不过我想至少以王爷和夏候小姐如此聪明,手段更如此非凡,是绝不会主动自尽的,如是的话我倒更为乐见,到时只消说你们是畏罪自杀,那所有一切都更加顺理成章,夏候雪瑶,你说,我说的对是不对?”
“你……”
夏候雪瑶滞了片刻,却是蓦然张唇大笑出声:“呵,呵呵,纪华裳,你知不知道本尊从很久以前就有这种感觉,你还当真是很像她,虽然你们长相不同可你们的性格还真是一模一样。”
“你说你是她的师妹,可本尊却是不怎么相信你的话,如今看你这表情我倒是更加的确定了,纪华裳,实际,你就是安夙是不是?别告诉本尊不是,本尊不会相信你的的话,虽然本尊不知道为什么你明明就死了,却为什么没死偏偏还活着不止更是变成了纪华裳,可本尊肯定你就是她,你就是安夙。”
女人声音里竟是笃定之色,她瘫地眼神却一直落在安夙脸庞之上,仍旧沐血狼狈不堪,眼神仍旧怨毒却又多了些其它,那夹杂的莫名光芒一闪而逝,快到让人无法捕捉更是让人无法分辨清楚。
樱洛脸色瞬变,忍不住怒斥出声:“夏候雪瑶,公子明明就被你们给害死你还在这里胡说八道,你是不是当真想找死,若是我现在就成全你!!!”女子难掩声音里的怒火,小姐千方百计想要瞒住身份,锦公子好不容易想到办法,给小姐冠上公子师妹的身份。
可她没想到夏候雪瑶竟然在这个时候说这种话,小姐借尸体还魂的事根本没有人能想到,若非小姐亲口告诉,便是她也不可能会猜到,她不知道这夏候雪瑶为何竟会猜到这个事实,可她绝不能让她将小姐的身份公之于众。
“……”
安夙未语,冷冷看着夏候雪瑶袖下双手却蓦然纂紧,幽深如雾的眼底闪过浓烈的杀意,更有着些许的震惊和浓烈的苦涩。原以为锦归哥哥的办法可行,可未想到那个希望终究还是要破灭么?
夏候雪瑶只凝了眼樱洛,随之嘴角却是露笑,那笑几分幽暗诡异,更有着几分的森然:“看来本尊说的果然不错,若非事实如此,你们又为何如此急着辨解否认?樱洛,你难道没听过什么叫作不打自招?据本尊所知,这世上的确有此奇秘之术,祭北雪域有个奇异氏族名曰蒙格部落,蒙格人世代居于雪域之颠,他们奉雪山神鹰乃不死之神。”
“蒙格氏族的大祭司每年都会挑选族中少女用以祭祀喂食神鹰,同时便可获得神鹰赐予的神力,这神力便是让人起死回生。可万事万物都要付出代价,想要活一命,便得祭一命,以命易命,俗称借尸还魂。”
“实际不止蒙格部落,东荒无妄山的姜氏一族尤擅盅毒之术,据说姜氏族人个个生来便有命盅相伴,更是个个自小修习盅毒素异术,姜氏一族亦有种秘术可以让人以魂易魂,只是这些部族从来都居于僻远之地向来与世隔绝,所以并无多少人知晓,”
“可这不代表没人知晓,更遑论这几百年数十年间凡此种种,亦都并非无迹可寻,两百多年前,雍皇室因帝王昏庸以致民不聊生,各路起义军揭杆四起时盅毒秘术也曾横行一时,最后却因太歹毒霸道被围剿,最终只如昙花一现便消声匿迹无踪,那便是最好的证明。”
夏候雪瑶说着微顿:“纪华裳,你说你是她的师妹,可根本没人知道她到底师出何门,凭你们二人之词根本不足采信,我只相信我的感觉我的判断,你就是安夙绝不会有错。就像你说的,你的确是死了,可你却子出乎所有人甚至出乎我的预料活着。所以我相信唯一的可能,便是有人对你施了这样的秘术。”
“纪世子若是不信我的话,大可仔细看看眼前的人,最好也仔细的分辨清楚她和你的妹妹到底有什么区别?本尊听闻纪世子最疼爱的的便是纪小姐,可如今本尊亦不得不劝告世子一句,可千万别疼错了人,错把杀妹的仇人当成心头宝来疼爱,如是我怕纪小姐便是死了也会怨你这个哥哥。”
夏候雪瑶说完顿口,嘴角却是高挑,看着众人因她的话陷入震惊之中只勾唇冷冷一笑,眼底的阴狠一闪而逝。
“你别胡说八道,纪世子,你千万别信她的鬼话,这世上又怎么会有这样的秘术,又怎么会有这么荒谬的事,公子是男儿身,可小姐却是女子,这是世人皆知的事,她都是胡说的……”
“到底是否我胡说,你不是最清楚的,世人皆知护国公府世子身为男子乃堂堂的大邺战神,可我想没人比你更清楚她本就是女儿身。若非如此,她怎么会妄想嫁给王爷?”
夏候雪瑶冷哼出声:“安家二十年前便欺世盗名,让个女子冒充男嗣继承世子爵位。后来她更是爱上王爷,又假死借着自己妹妹安家九小姐的身份,妄想嫁给王爷做贤王妃,可王爷爱的人至始至终只我一人,王爷接近她不过是想利用她罢了,她的确是死了,是本尊下的药将她虏走,是本尊下令毒王剥去她整张脸皮敲碎她双腿,她可是挖胸自碎心脏而死。”
“试问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活着?可她偏偏还活着,若不是有人暗中对她施展了秘术,她又怎么可能会变成纪华裳?纪华裳是不是与她同门,这也再容易查证不过不是么?只要你们交待出师门所在,我想总能查个清楚明白!!!”
樱洛才出声辨解,便被夏候雪瑶戾声驳了回去,她抬头看向纪少阳与安夙眼里闪烁着冷戾与疯狂之色,她就知道是她,原来她想找到的人竟然是她,若说先前只是怀疑,可她现在却已肯定。
她就是安夙。
难怪她竟会输到如此地步,她做梦都未想到,那个早就该死的人竟然还活着她竟然还活着,可其实她早就该想到的,最最可恨的是她早有感觉早有怀疑却是直到此时才想通,若她早些想通她又怎么会落到今日地步?
可就算是输了她也绝不会让她好过。
她倒要看看她会不会承认,她更要看看纪少阳知道了事实还会不会像以往那样护着她这个仇人?她还要看看失了纪家的庇护,变成人人喊打的妖物,这天下还会不会有人帮着她,她要好好看看她又还能做些什么?她的下场又会不会比她更加的凄惨?
“你,世子,小姐,你说话,你告诉她不是这样的,她想证明那我们便证明给她看就是了,世子,你不能听她的,小姐她,不是这样的……”
樱洛此时已焦急到语无伦次,看着此刻脸色阴沉如水的纪少阳只觉一颗心已沉进谷底,再看负首未语的安夙,心中只剩下惶恐害怕与担忧。
“……”
安夙仍是未言,却未再看萧烨与夏候雪瑶,更未再看任何人,她只看着纪少阳迈着步子朝自己走过来,只不到五步的距离他却走了十几息,每踏出一步都好似重逾千斤,那每步都像是踏在刀尖,亦像是踏在她心口。
让她有无法呼吸的难受。
纪少阳在安夙面前一步远站定,他抬起手臂看着女子精致的脸庞,粗糙的指腹轻抚着那张脸,那眉眼五官,明明是她是熟悉的一张脸,可此刻却只让人觉得陌生。
安夙未有闪躲,只任由他触摸,那指腹透着几分的冰凉,让她心如刀绞般刺痛着,有很多话想说可却不知该如何说出口,很想很想再唤一声哥哥,可那声哥哥到了唇边,喉咙却像被堵死,再发不出半字音节。
她能看到他眼中那沉沉的的复杂和悲痛,她想那冰凉的指尖温度,便应如他此时的心情,他定觉得凉了心,凉到彻骨的疼,一直以来疼爱的妹妹其实却是另有其人,他又怎能不恨不痛???
他应恨不得刺她两剑吧?
可便连此他也注定做不到,因为伤了她就等于在伤纪华裳,她知道他有多疼纪华裳多疼他的妹妹,可她却不是纪华裳,而对他来说她终究只是个偷走她妹妹身体和身份的卑劣小偷。
这世上终究没什么侥幸。
她以为的那线希望终究彻底的破灭不复存在,不管她有多不想面对,却仍旧不得不面对,他是她心中那轮暖阳,可她却只是个注定只能活在阴影里的卑劣偷盗者永远都见不得光。
因为见光的那日,便注定了结局是失去与痛。
“她说的,是不是真的?你真的是安夙,你不是裳儿?你们瞒着我的就是这件事是不是?你说等与我们会合之后会如实告诉我,我想知道的所有事,你想告诉我的也是这件事,是不是?”
许久许久不知过了多久,纪少阳沉沉的开口,他的声音低沉到极致,每个字每句话都仿佛用尽了全身所有的力气:“我要听你说,告诉我,她刚刚说的是不是全都是真的?”
“是……”
安夙微微仰头看着纪少阳,听着男子一字一句的问话,眼睛有些干涩,幽深如雾的眼底难掩浓浓苦涩,许久她轻轻点头,只一个是字,却让她身体所有力量全都在瞬间被抽空,眼前有些模糊天地似乎都在旋转。
她想从此刻起,她应该是彻底的失去他了吧?
“小姐,您为什么不跟世子解释清楚,小姐……”
樱洛声音哽咽的拽着安夙衣袖哀声祈求:“小姐,她说的不是真的,小姐根本没没有做过那么恶毒的事,小姐,我求求你跟世子解释,我求你了小姐,什么秘术全都是骗人的,小姐根本不会什么秘术。”
“小姐更没做过任何伤害纪小姐的事,世子,我求您相信我,小姐绝不会这样做的,没有什么秘术,没有什么一命换一命,纪小姐是因为落水病重未能捱过去才死的,小姐也不想的,可是小姐也不知自己为何会变成纪小姐,小姐绝不会骗樱洛的,纪世子你相信樱洛,小姐,您说啊,您快告诉世子,那都不关您的事明明就不关您的事的……”
樱洛用力的摇着安夙,跪在纪少阳面前不停的哀求着,纪少阳却是看也未曾看樱洛,更好似没有听到樱洛的话,只一双眼紧锁着安夙:“这么说来,你一直都在利用我,是不是??”
“是。”
安夙点头唇畔血色尽失。
那个是字彻底的崩断男子心中最后一根弦,他蓦然间用力捏着女子双肩死死的掐着,低吼的声音带着浓烈的怒火:“为什么不否认,为什么不辨解,为什么要承认,为什么?”
“为什么……”
安夙仿若未觉肩处刺痛,声音苦涩中透着几分恍然,为什么不否认?为什么要承认?因为她不想再骗他不想再利用他。为什么不辨解?那是个事实,任她再如何辨解,也改变不了她是安夙不是纪华裳的事实,任她再如何辨解也改变不了她一直都在利用他的事实。
在这些事实面前,她又能拿什么来替自己辨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