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两天是小年。
苏瑾下午又收到安迪的礼物。一瓶香水,牌子她认识,不便宜。以前南星财务部那些女同事,聚在一起也会互相拿来秀一秀。至于自己,她记得上次用香水时恐怕还是学生,后来身上就只剩下牛奶味和油烟味了。
“老板,这个我真不能收,您别破费了,真的。”
苏瑾有点头痛,安迪人好,可也不是这么个好法。三番五次送礼物,收之有愧,不收,又总要费好大一番口舌,推来扯去还顺带着把原本不错的气氛搅得尴尬。
安迪却没有这个意识,他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就要赶着去开会,就好像他送人礼物,不过是碰巧发现手边有这么个东西,逮到了谁顺便就送了。
“朋友带的,我一个男人也用不上。”安迪还是那套说辞,不甚在意地笑笑,“下次请我喝咖啡嘛,反正我这一天到晚没咖啡就醒不了。”
“我可以请您喝咖啡,但也不能每次都收您这么贵重的礼物。”
安迪看着苏瑾,似乎想了下,又提议说:“你要觉得贵重不好收,那改天请我吃饭怎么样?”
苏瑾等不及改天,中午就在公司附近的日料店请安迪吃饭。两人虽然年龄差不少,但安迪心态年轻,又博闻强识,聊起天来引经据典,其中不乏时下流行的段子,逗得苏瑾频频发笑。
“你看,我们除了是上下级,其实也可以像朋友一样聊天的,对不对?”安迪颇有些得意道,“你让我觉得自己年轻了很多岁。”
苏瑾笑着摇头:“您的确年轻啊,并不是什么 ‘好像’。”
“是吗,”安迪也笑,“要知道我身边那些朋友,一个个都觉得我已经是小老头,就连给我过生日,也一定会准备寿桃。老天,你不知道我那时什么心情,真是一言难尽。”
“您朋友肯定都很有趣。”苏瑾说着看手表,提醒安迪,“您吃好了吗,到点了,不是说下午要见客户?”
安迪却还意犹未尽,抱怨道:“今天小年,真不想工作。”
从老板嘴里说出这样的话,身为员工,而且是新入职的员工,苏瑾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装着给服务员签单没听见。
安迪真的说到做到,自己提前翘班也就算了,还让所有同事也提前两小时下班,说是让大家过小年。苏瑾倒是没走。刚上手的东西,多花点时间熟悉也是应该的。但到了下班时间,她也一点不耽搁。
小七最近都托付给隔壁奶奶照看,平时晚一点还说得过去,总不能连过节都在人家家里过。再说她下午特意跑超市买了不少东西,有些菜还买了双份,再晚一点回去,可能就赶不上送给老人家做晚餐。
车停在小区底下。东西太多,苏瑾费了不少劲才扒拉出来,上楼前特意往儿童游乐区看了看,没有看到小七,正要往楼道走,却隐约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
陆时深也是刚刚才停好车,跟苏瑾只隔了几个车位,他急匆匆锁了车追上来,喘着气在苏瑾面前停下。
“苏瑾。”他叫她。
“陆总?”
苏瑾任猜是谁,也不可能想到是陆时深。短暂的惊讶过后,她又有些哭笑不得,这尊大神就上次喝醉被她捡回来过一次,看样子是把这地儿给记住了。
“您怎么在这?有事吗?”
陆时深看一眼苏瑾手里的东西,说:“就想找你聊几句,不知道方便吗?”
很显然是不方便,苏瑾心里想着,却有些无语。南星老总就这么会打算,明明电话里都能讲清楚的事,却着急忙慌地跑一趟,难道不知道现在油价多贵?可话又说回来,他们这些人还真不需要在意那点油钱。
“什么事?”苏瑾敛神问,手里东西太沉,勒得手指头发麻,她没耐性等太久,“我儿子在邻居家等着我去接。其实有什么事您电话里说也一样,没必要特意跑过来。”
陆时深怎么会不知道能打电话,他又不是没打过。第一次苏瑾是接了,可没说几句就被打发掉,之后几次干脆变成无人接听。苏瑾已经用行动摆明了态度,她根本就不想跟他说话。
这会儿能说上话恐怕也纯粹是出于礼节,就算不是陆时深,换做别的任何人,苏瑾一样会这样说。
陆时深想想,有些讪然。明明接触也不多,要说得罪她,咖啡那事是祸因,他负连带责任的确没错,可是不能连沟通的机会都没有。
“我来是想跟你说声抱歉,Angel后来承认她跟杰克打过招呼。对了,你可能还不知道,Angel是沈南星先生的女儿。当然我的意思是……”
不待陆时深说下去,苏瑾却讥讽地笑了:“您的意思我明白。没关系,您不用道歉,我本来就是自己离职。而且您看,如果不是跳槽,我不知道还有更适合我的公司,所以我其实没损失什么。”
“不,你不明白,”陆时深难得有急的时候,这会儿也不免扬高了声音,“我的意思是,我没有同意你离职。苏瑾 ,能考虑再回南星吗?条件我们可以再谈,我不相信其他公司做得到的,南星会做不到。”
陆时深态度诚恳,苏瑾却更加看不懂了。
她记得上次电话里她已经说得很清楚,她不过是个经理级别都不到的小职员,无论哪一点都够不上让南星老总屡次挽留的程度。所以,如果不是自己耳朵眼睛有问题,那么就是陆时深的问题。而他的问题,极有可能是对她有什么误会。或许是他的“亲民”让他明白她的委屈?
苏瑾自认从没有跟谁抱怨,倒不是不觉得委屈,她只是对某些不公早已心知肚明。弱肉强食是普遍存在的真理,她承认自己弱,就只能对危险退避三舍。明哲保身也没有错,她不明白他为什么穷追不放。
“陆总,您的好意我心领,但我不打算回去。事实上Angel是谁,又是谁的女儿,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只需要清楚自己的位置在哪就够了。”
陆时深却不这么想:“你可以有更好的位置不是吗,苏瑾,请再考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