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尽早救出离陌,得了小白的应允后,我一直候在十二皇子门外,等到洛青英离去了,方才敲了敲门。
十二皇子见了我问道:“这么晚了,还有何事?”
我恭敬的俯身,“主子,安歌明日想回平城一趟。”
“平城?木子萧同你说了什么,你见了他一面便要回平城?你这一去,可是不回来了?”
“要回的。”我忙抬头看着他,“主子,答应过安歌,可以在身边给安歌留一个位置,可不能食言。”
十二皇子挑眉,眸光中多了几分考量,蓦地笑道:“我应承过你的,自然都作数,只是……你所去为何?”
十二皇子于我有恩,我不愿欺瞒他,便道:“我师父有难,我需回去助他。”
“你师父在平城?安歌,你师父是谁?”
我按住手链,“主子,待我师父好了,我带他来见你。”
其实我很担心十二皇子会追根究底的细问下去,但他只是沉默了片刻,随后垂下眼睑,沉声道:“好,你需要在一个半月赶回来,到时你入了京城,便去‘仰月楼’,我会让人在那等你。”
我默念着‘仰月楼’这三个字,将它铭记在心里,只觉得十二皇子当真是极好说话的人,不仅没细究我离去的原因,甚至还安排好了我归来的接应,我心下对他的好感便又多了几分便莞尔感激的笑了笑,“谢谢主子,我定准时归来。”
他侧过身子只留给我一个单薄的背影,淡淡道:“夜深了,没有其他事情的话,便退下吧。”
他身子一直不大好,今日又是去牢房接我,又是晚宴下棋的,想必是累极了,我不忍再打扰,连忙了退了出去。
待救好了离陌,我一定要请他医医十二皇子这身子,他还这般年轻,若要这般病怏怏过一辈子委实可惜。
只是不知为何,总觉得自牢房出来后,十二皇子看我的眼神便多了几分幽深,像极了之前武林盟主选举时小白看我的元神。
莫非……
我晃了晃头,不让自己继续胡思乱想下去,于十二皇子而言我不过是被人摈弃无依无靠的一介凡人,哪里有什么可以被他利用的?
定然是我多想了,定然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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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我一直躲在远处,看着洛青英与小白启程离开。
今日小白也是骑马,依旧一身素白,腰间佩着剑,自他当上武林盟主后整个人都变了许多,以往他总是背着琴,坐在马车里,含蓄内敛的像个孱弱的书生,如今骑马佩剑,俨然是仗剑天涯的少侠。
这一别怕是两三个月才见得到了,我心里生出些不舍来,暗暗下定决心,待离陌好了,我一定要更努力的帮小白实现复仇的心愿,然后再同他一道回晴岛,好好度过余生。
一直到他们离开了知府府邸,我方回了房间,昨夜小白曾叮嘱过我,一定要等到他们出城了,我才能去寻他给我留的引路人。
我在房里待了一阵,未久迎夏推门而入,手里揣着一个纹绣袋子,眸光闪闪的看着我。
“唔……”我瞅她有些不开心,又不晓得是为何,“迎夏,你怎么了?”
迎夏叹了口气,将袋子递至我手里,没好气道:“这是主子让我交于你的,并嘱咐你一路小心,最好随身带些伤痛药,免得受了伤无人照料。”
“主子想的真周到。”我打开袋子,里面是沉甸甸的银两,但见迎夏面色并无好转,便直接问道:“迎夏,谁惹你不开心了?邱修么?”
迎夏瞪了我一眼,好半天才道:“安歌,原先主子留下你,我是真心想与你作伴的,但现在看来,只是我一厢情愿吧,你什么都不与我说,这刚从牢里出来,身上大大小小全是伤,你不好好休养,又是要去作何?”
这一长段话虽是埋怨,我却听出了几分关心来,心下一暖,忍不住环住了迎夏,“我的好迎夏,谢谢你关心我,我并非要瞒你,我……”
“好了,你莫说了。”然而我一要解释来龙去脉,迎夏却又摆手拒绝,“主子说了,你的事情我不必多问,想来你身份并不简单,我知道的越少对我约好。”
我整个眉心都皱了起来,坦然道:“迎夏,我不说你不开心,可我要说你又不听,我糊涂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迎夏张了张唇,最后转身去了搁置药箱的地方,一面道:“我希望的无非就是你能回来,平安回来。”
我点头,“迎夏,你且放心,我自当平安归来。”
于是午后,再同十二皇子告别后,我背着行囊去与小白给我安排的叫做郑均的引路人会和。
就这样踏上了去往平城的路,我的心里有忐忑,却无半分畏惧。
离陌,你看,没有了你庇护,没有了小白的陪伴,夜筝一个人也可以做很多事。
我抬手,将手链贴近脸庞,试着感受离陌的气息,“师父,以后,夜筝也可以保护你。”
可是毫无回应。
自我出了牢房,穿梭在身体里的那股暖流便像是功成身退了一般,我再察觉不到离陌的存在。
离陌,你可千万不能有事。
一路马不停蹄的赶到了云城,已经是二十天后了,我身上的伤全部痊愈,术法亦恢复了个七七八八。
我让郑均在城里的客栈等我,独自回了林子。
顺着记忆的脉路我找到了之前与小白居住的木屋,这里依旧是我们离去时的样子,往事一幕幕在我脑海里划过,我在门口立了良久,终是没有踏进去。
以前我在林子里行走,总觉得无穷无尽永远没有尽头,现在想来大概是一层又一层的结界交接在了一起,于是眼前的景象几乎每每都不一样。
我道行不够,要怎么才能找到爷爷住的地方?
没有方向感的寻了大半天,以往吵吵闹闹的林子竟是连个旁的生物都没有看到,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离陌和魔王一战,那些妖怪们或战斗或避世去了?
“阿九!”我大声唤着,“阿九,我回来了,你在吗?”
可是回答我的除了树叶摇晃的声音,再无其他。
而这时我忽觉身后传来阵阵森冷的气息,只觉得头皮发麻,下意识的想要回头,却有东西缠绕住我的手脚与脖颈,令我动弹不得。
我勉强垂下头,视线里疯狂生长的青丝,恐惧瞬间拽紧我的心脏,颤抖着发出声音:“谁……?”
“呵——”一丝冷笑自我身后传来,“妹妹可真健忘,这么快就不记得姐姐了?”
记忆里那微凉带着湿润的触觉重新爬上我的心头,令我浑身冰冷。
我回来寻爷爷和阿九,不曾想先遇到的却是曾经差点吃了我的青蛇,只是这一次离陌再也不会慵懒的躺在树干上,三言两语便帮我喝退她。
冰凉的手自我身后伸出,轻轻的触摸着我的脸庞,青蛇缓缓道:“我的好妹妹,可是忘了你姐姐我了?”
“没有……”我大脑迅速转动着,思索着该如何挣脱青蛇的束缚。
“记得便好记得便好。”她语调上扬,懒洋洋道:“那日一别,我还以为再无相见之日呢。”
“……”
“看来,被我吃掉是你的宿命呀,不然怎么又会让我碰到你呢?”
“不——你不可以吃掉我。”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离、殿下是我的师父,你若是吃了我,殿下不会放过你的,你犯不着为了吃我赔上自己,这样不值得的。”
青蛇却是不住的冷笑,缠着我脖颈的青丝越发紧了些,“真真是可笑,现在妖魔两界谁不知道殿下已死?你竟妄想拿殿下来唬我,你既是殿下的徒弟,就该让我看看你的本事。”
“你胡说!我师父没有死!”
我胸间仿若燃起了一团熊熊烈火,泯灭了所有的惧意。
离陌最好面子,我决不允许像青蛇这样的妖怪来奚落他。
我默念着术法,想要化作一把利剑斩断青蛇这一头缠人的发,而青蛇却早有防备,青丝去藤蔓般将我的身体全部捆绑,我觉得下一刻自己就要被绞断。
耳边传来青蛇的轻笑声,“哟,妹妹这是生气了啊?怎么,就这点本事也敢跟姐姐我生气?”
我的嘴巴亦被她的发丝捂住,发不出任何反驳的声音。
我这次大概是难逃被吃掉的厄运了,数次面临死亡,我总觉得遗憾的是以后再见不到小吧了,可这一次,我内心另外一个遗憾更加的浓稠。
我死不足惜,可是我若死了,魂飞魄散的离陌该怎么办?
他总是独来独往,会有人去救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