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路跟在老爷爷的身后，经过遍地的荒凉，缓步前行。
他一身黑衣越发显得肃穆，看起来并不和蔼近人，可我却莫名的信任他，除了疑惑没有恐慌。
一路无言，我跟在他身侧缓缓前行。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老爷爷停了下来，指着不远处一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宅院对我道：“那就是你要找的百城的粮仓。”
“可那看起来不太像啊……”
这个老爷爷该不会是骗我的吧，这个宅院怎么看都不像是重兵把守的样子。
老爷爷扫了我一眼，冷冷道：“既是不想被人察觉的重地，为何要弄成人尽皆知的样子。”
是哦，也是这个道理，若是一眼就被人看出是粮仓，小白他们也不会这么为难的寻找它的位置了。
我朝他莞尔笑了笑，道：“爷爷，你说的很有道理，谢谢你了。”
我看着那宅子陷入了沉思，那里面必然有许许多多的士兵守卫，何况现在还不到正午，正是人手多的时候，而我除了会点不堪一击的术法，实在是整不出其他什么幺蛾子出来了。
要如何才能成功的帮小白摧毁这个粮仓，却又不伤害到里面的人呢。
许是我久久的没有反应，老爷爷忍不住出声道：“不是要毁了这个粮仓么，为何迟迟不动手？”
我叹了口气，十分坦诚的答道：“我不知道要用什么样的方式才能摧毁粮仓又不伤害到里面把手的士兵。”
闻言老爷爷嗤笑了一声，毫不留情的讽刺道：“你都已经决定要摧毁这粮仓，又何必假惺惺的担忧他们的安全？”
“我并非假惺惺……”他犀利的目光让我越发的心虚，“我知道他们是无辜的，我不想让他们受伤，我只要毁掉这个粮仓就可以了。”
那样，小白的任务便完成了。
“虚伪。”老爷爷显得有几分咄咄逼人，“即便你能此刻不让他们受伤又如何？你毁了他们的粮仓，他们的将领难道不会责罚他们？再者，那之后，他们断了粮食，城外的大军必定会攻进来，你觉得这些此刻你不想伤害的人又有几个能安然无恙？”
这一席话堵得我哑口无言。
他说的对，只要我毁了粮仓，便是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你看问题总是太过表面，你抱着不想伤害人的初衷，可你做的决定却依旧伤人。”他那双眼眸里竟透出几分哀伤来，“非你不想伤人，那人便不会因你而伤。”
不知道为何我感觉到了窒息的压迫感，却难得敏感的抓住了他话里的词汇，探寻的看向他，“‘总是’？爷爷，你还知道我做过其他决定？爷爷……你是不是认识我啊？”
老爷爷却倏地侧身，只留给我一个侧脸，淡然道：“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此刻要做一个决定，这粮仓你是毁还是不毁？这些人你是伤还是不伤？”
我深呼吸，随后道：“爷爷，你说的道理我都明白，可是爷爷，每个人心里都有想要捍卫和保护的东西，它是优先于其他所有的，在我心里，我只是捍卫一切我所爱之人想要的，并去为他达成。”
“……”
“而你说的伤人，我只知道我不想去伤害这些无辜的人，可即便他们最后的结果都是受伤或死亡，我唯一能确定的是，我不愿自己去伤害他们。”
“……”他眉心紧蹙。
“很矛盾对不对？”我想通了这些反而有些几分释然，“我就是这样自私又矛盾啊，所以即便你说我虚伪也好，假惺惺也罢，粮仓我要为所爱之人摧毁，这些人我也要遵从我内心的想法不去亲手伤害。”
我夜筝从来就不是圣人，没有那么高尚的情操。
我同老爷爷的想法这般的不同，他看得如此通透，不是仙人也该是真正的得道高人，聊得如此不愉快，他大抵会拂袖而去。
可是久久的，他都没有挪动半分，相反还转过身子，朝我靠近了些许，沉声道：“好，我可以助你。”
“……助我？”
“我助你实现你心中所想，我可以帮你摧毁粮仓，又不伤害看守粮仓的人。”
这惊喜来得太过突然，以至于我难以置信，“可是为什么啊，爷爷，你到底因为什么一直帮助我？”
明明看起来不认同我任何想法的样子，却又带我来粮仓又主动提出要帮我。
他面色上闪过一丝不耐，“我愿意帮就帮，哪来这么多的为什么，行走在世间图的就是个爽快洒脱，你且当自己受老天眷顾，旁的不必多问。”
这个口吻……为何那般像离陌？
连眼神和迫人的气息都十分的像。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离陌明明那般生气的离开了我，他明明说过我们之间已经两不相干，希望我此生不会后悔了，又怎么可能此时此刻以这样的状态出现在我面前？
离陌，是受人敬仰的魔王，他的尊严不容侵犯。
可这世上除了离陌，我当真想不出第二个可以不问缘由就助我的人。
老爷爷蹙眉，“你这般痴傻的看着我作甚？”
“爷爷，你真的好像我认识的一个人啊。”
“谁？”他眯了眯眸。
“一个世上待我最好却被我伤害了的人。”
“那……你觉得我会是他吗？”
我自我否认的摇了摇头，“你不会是他，他那么骄傲尊贵，他不会再回来了。”
他把话说得那般决绝，又怎么可能会回头，眼前的老爷爷就算是再像，也不可能是离陌，绝对不会是。
老爷爷目光如炬的看着我，询问出声，“那你希望他回到你身边吗？”
“我既希望他回到我的身边，又希望他永远不要再出现在我身边。”
因为我带给离陌的只有无止境的伤害。
老爷爷没有再说话，蓦地伸手扼住我的手腕，下一瞬我便已经置身在刚刚的宅院里了，从外面看这是普通的宅院，里面却是重重把手的士兵。
这里果然就是百城的粮仓。
老爷爷松开手，扬手一挥，刚刚还在我眼前的士兵都随着一道暗蓝色的光线消失在宅院里。
我震惊不已，却还是有几分担忧，“爷爷，你把他们挪哪里去了？他们发现自己突然出现在别的地方，肯定会发现我们在这的。”
虽然我知道这些士兵奈何不了眼前这位老爷爷，我隐了实体亦可以全身而退，可若是把士兵引来，让他们对粮仓更加严加看守，我只怕是不仅没有帮上小白，还增加了他的困难呢。
老爷爷十分的淡定，“等他们醒来粮仓已经不再了。”
语罢他蓦地将我打横抱起，飞身而起，而我身后传来一阵剧烈的爆炸声，而他仅仅将我护在怀抱里。
好奇怪啊，为什么此刻我在他怀里仰头看着那张沧桑的容颜，怎么看怎么觉得他是离陌呢。
“对不起离陌，真的对不起，我一点也不想让你难过。”
“……”
“可我没有办法让你不难过。”
姑且就当他是离陌吧，就一会。
等到落地时，我们已经身处百城城外，那些爆炸的轰鸣声已经消散，四周一片寂静，寂静到我可以清楚的听到彼此的心跳声。
他还没有将我放下来，气氛一下就变得怪异无比，我之前在空中说的那些话也不知道他听到了没有，但不管怎么样，他一个面容沧桑的老爷爷用这样的姿势抱着我……真真是诡异。
大抵是修仙的人特别的有力道，他的双臂很是结实有力。
我挣扎着动了动，尴尬的笑了笑，道：“谢谢爷爷，这里应该安全了，让我下来吧。”
他这才放开了我，深深的看了我一眼，眸光复杂，一句话未说，却又不知道想到什么，蓦地连连朝后退了数步，避我如洪水猛兽。
我立在原地，越发尴尬起来了。
现在应该说些什么，道谢后离开会不会不太厚道？总有种麻烦完别人就撒手离开的感觉？
可我又很急着回去将此事告诉小白。
正当我踌躇不已的时候，他又几分烦躁的开了口，“你的心愿我已经完成了，他日需要你报恩我会来找你。”
语罢他消失在我面前。
报恩……？
好吧，这确实是个很大恩情。
他一消失，空气里的窒息感便消散了，我忙往营帐的方向赶。
原本还想借着告诉小白这个消息的机会顺其自然出现在小白身边，可这个好消息轮不到我来告诉小白，我回到营帐的时候，厉兴已经在跟小白汇报此事了。
也是，厉兴已经做好要去查探的百城粮仓的准备，何况老爷爷弄出爆炸声如此大，定然早就得到消息了。
小白，“只是何人所为？”
厉兴摇头，“不知，听闻十分奇幻，看守粮仓的人毫发无伤突然被移到了别处，与其说是凡人所为，倒更像仙魔所为。”
小白身子颤了颤，“厉兴，你先出去。”
“为何？”
“你先出去。”
厉兴张了张唇，便什么都没说的退了出去。
营帐里只剩下小白一人，他站起身来，环顾四周，道：“夜筝，是你对吗？你在这里，是吗？”
我欣喜不已，小白再次察觉到了我的存在，我也可以顺势出现在他面前，如今我做了这件事，可以厚颜无耻的要求留在他身边了。
然而我刚想要现出实体，却发现双手又开始变得透明，这次不再若隐若现，还是直接消失了。
天，若是我现出实体，也会是没有双臂的形态吗？
那定然会吓到小白，万万不可出现。
万万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