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沉默无言的回到了府邸，许是看出我情绪不太对，十二皇子准许我先回房歇息，不必在跟他跟前侍候，我恭敬的俯了俯身便退了下去。
而然我并没有回房，我寻了个无人的地方幻化成小鸟飞出了府邸。
先前在长安宫时我曾听他们说起小白入京后住在城南张震天故友的旧宅里，便振翅朝城南的方向飞去。
可我好笨，在这冬夜里扑腾了许久依旧没能找到小白居住的宅子，直到耳边传来一声熟悉的冷笑，“夜筝，你在殿下身边待了这么久，就这么点能耐？”
这落影当真是逮着机会便嘲讽我，甚至是这般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嘲讽，反正她说的也是实话，我无力辩驳只能更用力的扑腾着自己的翅膀。
“若不是担心你冻坏了明日无法为殿下割腕凝魂，你便是冻死了也与我无关。”
落影这话的意思是愿意助我寻找小白？
我正欲开口询问一阵风将我卷起随即将我重重的摔在地上，待我再次睁开眼来时已是温暖的室内，摇曳的烛火下我看到小白披散着墨发一身单衣立在床榻的烛火前。
许是听见我摔倒的声音，小白回头朝我看过头，侧身垂头，那一头墨发便遮住了他大半张脸，结实的胸膛若隐若现，他紧盯着我，薄唇紧抿。
我扑腾着翅膀站起来，想要唤他的名字，一开口才发现自己忘了变回人形了。
小白仿若有所察觉，试探的唤道：“夜筝……？”
他认得我！
即使我是一只小鸟，即使我什么都没有说，他还是第一眼便认出了我！
我激动不已，忙变回了自己的样子，隔着两三步远的距离目光灼热的看着他，我明明有千言万语要说，此刻却不知从何开口。
小白站直了身子，拢了拢自己的领口，叹了口气，“你怎么来了？”语罢他抬脚迈向衣架去取自己的外袍，“这个时辰你待在我这终究是不便，万一十二皇子府上的人发现你不在可怎么是好？夜筝，快些回去吧。”
“我不要！”我顿觉委屈，不管不顾的从身后拥住他的腰，将脸贴在他的后背上，隔着薄薄的单衣我能感受到他温热的体温，“我不要走，我要留在你身边，我是你的琴，你为何总是要把我推给别人？小白，我不喜欢这些见不到你的日子，不喜欢你离我越来越远的感觉，如果我还是像从前一样待在你的身边的话，你就不会……”不会去见长公主了。
最后那句话我却没有底气说出口，因为，便是连我自己也觉得是天方夜谭。
小白怎么可能会因为我不见长公主呢？
小白身子瞬间僵硬，他没转身也挣脱我的手，沉默了片刻方道：“松开。”
他的声音低沉透着几分冰冷，脑海里蓦地响起里他下午同长公主说话的语调，那样的温柔，我眼眶发热潮湿了他的后背，倔强的将他抱得更紧，“我不松。”
小白低低的叹了口气，他依旧未曾转过身来，声音却柔和了许多，“夜筝，你我之前不是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吗？你现下是怎么了？为何……哭了？”
就这样从背后拥着他，不用去看他的神色我的胆子忽然就大了许多，“因为你骗我，小白，你是骗子！”
“我如何骗你了？”
“你是同我说得很清楚了，你说你心里只有云家小姐，她是你心里的朱砂痣，是求得不得不可触摸的梦，所以你没有办法爱我，我都接受，我不奢望你爱我，可是小白……你怎么可以爱长公主？”
如果他可以忘记云家小姐爱上长公主，又为何不能爱我？
“胡闹。”小白低喝了一声终于挣脱了我的手转过身来，眉头紧皱，“我何曾说过我爱上了长公主？”
“可是长公主喜欢你啊，十二皇子说……你也许会成为驸马。”
“他还说了什么？”小白神情严肃，“夜筝，初十那日你可约好长公主了？”
“没说什么了……初十的事情你也知晓？”
小白颔首，“此事是我同十二皇子共同策划，为的是还那日他救你出牢笼的恩情，夜筝，你需万事小心，决不能有差池。”
闻言我的委屈消散了大半，竟隐隐约约泛出几分甜蜜来，我想牵他的手最终只敢拽了拽他的衣袖，“你放心，小白，你的事我拼尽全力都会做到。”我顿了顿，接着问道：“可是……我不太明白，你既然是帮着十二皇子的，为何我从长公主的言语中却听出来你在为洛青英办事？”
这洛青英可是云家小姐的未婚夫啊。
小白一点也不介意吗？
那洛青英难道会不知晓小白同云家小姐的过去吗？
这些疑问就像是乱成一团的毛线，我这简单的脑袋委实理不出个所以然来。
小白别过头，目光变得悠远起来，“夜筝，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复仇，李家的灭门惨案，我父亲受的那些屈辱我都会通通讨回来。而你刚刚提的那些问题，非我不愿告诉你，而是现在不是说的时候。”
每每小白用这样轻柔的语调同我说话，总会让我难以抗拒，无论他说什么都只能乖巧的点头。
小白轻轻拍了拍我的拽住他衣袖的手背，带着些安抚的意味，眉目温柔的看着我，“回去吧夜筝，莫要让人起疑了。”
我撇了撇嘴，闷声道：“小白，我还要在十二皇子身边待多久？皇家规矩好多，我不习惯。”
“我晓得让你在十二皇子身边待的不自由，夜筝，你且等等我，待我再强大些，待我成功复仇，我便还你自由，凡世数十载与你而言不过须臾。”
我想小白还是不懂，我要的自由不过是伴他左右，凡世数十载与我而言是不是须臾我不确定，可没有他的每分每秒都无比漫长。
“走吧，夜筝。”见我不语，小白再次开口催促。
我目光灼热的看着他，“小白，你不会爱上长公主的对不对？你不会成为驸马的对不对？”
“……”
“你若是不回答我，我便不走。”
“……对，我不会爱上长公主。”他顿了顿，薄唇微张像是在说给自己听一般，“我这一生一世都只会爱水蓉一人。”
他的话让我既快乐又难过，可至少他不会爱长公主啊。
可是后来的我才明白，小白虽说了他不会爱上长公主却未曾说自己不会成为驸马。
我恋恋不舍的松开了手，装作离开了的样子隐藏了实体依旧立在这房间里。
我好不容易才见着他，就让我任性的多看他几眼，就像我最初有了精魂的时候，便是日日这样无声无息的陪着他。
可我消失了小白也没有立刻就寝，他在床榻上静坐了许久，也不知道是在思考还是在失神。
片刻后他脱下了单衣，露出了结实紧致的上身，我心跳倏地加速，正疑惑着他是否打算光着上身入睡时便见他将单衣反转过来，修长的手指划过衣背，仔细一看那里隐隐约约还可以看见我泪水浸染的轮廓。
此刻此时静默的小白心里……装着我？
我的心突然没由来的剧烈的疼，像是坠下断壁的那日，又像是被关在牢里的时候，疼的撕心裂肺不可抑制，我甚至无法站立，颤抖着蜷缩在地上。
为何？
是因为小白在伤心吗？
那么……我之前不能自动愈合伤口也同小白有关吗？
那些爷爷不愿意告诉我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我疼的浑身冒汗甚至睁不开眼，而我的头顶上方又传来了落影的声音，“夜筝，为了一个凡人值得么？”
“……”我疼的说不出话来。
“我等不了了，夜筝，我会再去寻救殿下的办法，我走以后你要记得为殿下割腕凝魂，你若是敢因为这个凡人而耽搁了为殿下凝魂的事情我定——”
“杀了我吗？”我费力从喉咙口挤出这几个字。
“不——”落影声音森冷，“我会杀了这个凡人。”
“……”
“那样，你便会痛不欲生。”
我疼的不行亦不欲与落影争辩，离陌是我的师父，我怎么会不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