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陌应允后我在他怀里安然闭上了眼，我不知道小白是被离陌施了术法所以未发出声音，还是因为他并不在意我的离去，我感受到身旁有风，我们已经出了府邸。
这一次，我是真的要走了。
消除掉长公主的记忆是我为小白做的最后一件事，他想要那万人之上的位置，我以后是帮不了他的了，长公主没了今日的记忆，醒来时会依然爱他，他便可以按照之前的计划去走自己的人生路。
小白啊小白，他日你是九五之尊时，可还会记得这个曾为你付出一切的我？
你要记得我啊，哪怕我不能在你身边了，也请你一定不要忘了我。
我已经一整夜未曾入睡了，书房的大吵大闹已使我精疲力尽，在离陌怀里安睡了过去。
我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等再次醒来的时候，我躺在舒适的床榻上，柔软的仿佛躺在云朵上，我缓缓的睁开眼，视线依旧是一片朦朦胧胧，只能感受到光和依稀的色彩，却是看不具体了。
哀莫大于心死，我早已不介意自己身处何处了，这天下，没有小白的地方，又有什么不同？
“你醒了？”耳畔传来离陌低沉的嗓音。
原来他就坐在我身侧啊，我依旧木然的盯着床榻上方，虽然什么也看不清楚，像个被抽离了灵魂的拉线娃娃，开口作答：“嗯，我醒了。”
“可是身子难受吗？”我感受到离陌俯身像我靠近，双手撑在我身体两侧，我的视线里出现他模糊的影子，“夜筝，抱歉，是我来迟了了。”
我摇头，“你没有来迟，离陌，这从始至终就是一场梦，不过梦该醒了了。”
从他在百城的夜里主动拥住了我，从他温声细语的关怀着我，我就觉得仿佛在做一场梦，一场奢望已久的梦。
我在梦里很幸福，却也惶恐不安，我知道梦都会醒的，我也早晚会要醒过来。
他终究，还是不爱我啊。
这自始至终不过是我的一场妄想罢了。
“夜筝。”离陌加重语调唤了我一声，“我已经带你离开了，你以后再也不会受到伤害了，我会保护好你，会守着你，让你好起来，你既觉得梦已经醒了，日后便在你现实里好好活着。”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句：“夜筝，如果你愿意，我也可以为你造一场梦。”
如果你愿意，我也可以为你造一场梦。
这是多么好听的情话啊，原来只要说的人不对，再动听的情话也不会动人。
“不用了。”我张了张唇，“离陌，你什么也不必为我做了，我已经别无所求。”
我初初有了精魂，便一心渴望着能拥有实体，可以触一触小白，于是我处心积虑的拜离陌为师，为的就是让他教我术法。
后来我化作云家小姐的样子与小白温存数日，我便开始奢望着可以长长久久的留在他的身边，当他的娘子。
原来当失去执念的时候，便是行尸走肉，我好像没有什么活下去的念头了。
离陌双手按住我的双臂，倏地有些激动，“我不许你这般要死不活的，夜筝，你给我打气精神来，不过是一个凡人罢了，他做尽了这世上伤你之事，你又何必苦苦执着呢？这么久了，你难道还看不破吗？”
“看破了啊……”我任由离陌拉拽着我，我虽然疼却不在意了，“就是因为看破了，我才想要离开。”
“……”
“离陌，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心痛，他要娶长公主，在那样温柔的待过我之后，他竟然要娶长公主。”只要想到小白，再麻木也会使我我落泪，我感受到温热的液体无声的从我眼角滑落，“为了长公主，他要烧毁琴，是啊，他要杀了我。为了长公主，你知不知道我的心有多痛？”
离陌按住双臂的手开始颤抖，好半天他才开口，声音干涩，仿佛每一个字都是从喉咙口挤出来的，“夜筝，那你知不知道我的心有多痛？”
“离陌，我……”
我刚刚张唇，他便伸手覆盖住我的唇，道：“这么久了，每次都是我听你说，你难得听我说一次，这一次你能不能听听我心里的声音？”
我能感受到他身子的颤抖，声音里的脆弱，如果我可以看清楚他面上的表情，那一定没有了往日的冷酷与不屑。
此刻的离陌，痛苦不亚于我。
“我若早知道自己会爱你至此，那日午睡，青蛇要吃你时，我便不该救你。”
“……”
“我不救你，不会给你道行让你有了实体，不会……跌进你清亮的眸光里。”
“……”
“初遇后我并未把你放在心上，可我大伤的那日我又遇见了你，夜筝，你既不爱我，为何要舍身救我，若非你舍身救我，我怎会……”
他似乎是说不下去，蓦地戛然而止。
久远的记忆涌上我的心头，离陌看起来是冷酷的魔王，可实际上却最是心软。
他以为的‘舍身救他’不过是一个误会罢了，真正救他的人是落影，不是我。
可此时此刻我若告诉他真相，他会不会更加痛苦难受？
“你啊，还是一只松鼠的模样最最可爱，那般毛绒小巧，害怕的埋入我的怀抱里，那般依恋我，仿佛我去哪里都可以把你随身带走。”
“……”
“我那时当真以为你会好好跟着我修习，你练变身术法的样子也很认真刻苦。”他语调里多了几分苦涩，“那日我同落影聊完回去寻你，发现你已经变回了自己的样子，学着我模样躺在树枝上入睡，煞是可爱，我便问你啊，问你为何要学变身术法，你迷迷糊糊的说……你要让那凡人知道你的存在。”
“……”
“夜筝，你可知当时我有多恼怒？但你既要走，我自不会强求。可后来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会不自主的想到你。当我再去寻你之时，却发现你要与那凡人成亲了，却顶着一张不属于你的脸。我心里烦闷，但只道你是好玩，你刚有精魂不久，哪里懂什么情情爱爱？”
“……”
“反正凡人的性命短暂，我便想着由着你去体验吧，百年后你还是要同我一道修行，可我不愿你同他亲密……便赠了你一坛酒，让你睡了过去。”
原来如此，那夜我和小白不过饮了一杯，就伏在桌子上沉沉睡去，我只道是两人酒量不好，后来出了林子亦饮过酒，却不曾这样醉过，我还以为是离陌给的酒，格外的烈。
“可是夜筝，后来的我常常后悔，我那夜就该带你走，不，应该是在云林修炼时便不该放你离开，若我不纵容你回到那凡人身边，你也不会受到那么多的伤害，弄到如今伤痕累累。”
“……”
“夜筝，我爱你，比你知道的更久，比我想象中的更深。”他的身子越俯越低，我能感受到他温热的鼻息，“你知道不知道，除夕夜你窝在我的怀里哭着撒娇，我除了心疼，却觉得无比幸福，我好想就那样生生世世的拥着你。”
我心疼无比，泪水越发的汹涌。
“夜筝，你说你很痛苦，你总在我怀里哭泣，你一字一句的告诉我你有多爱他，那么听着的我呢？你的每一个字都像是针扎在了我的心口，你是为了他伤痕累累，可是夜筝，为了你，我的心也已经满目苍夷。”
“……”
“我不知道怎么做才能留住你，不知道怎么做，才可以让你快乐。可是放开你，我做不到。”
离陌的声音越来越轻，最后微不可闻，我感受到温热的液体滴落到我的脸上。
这是……离陌的眼泪？
离陌哭了？
不可一世的魔王在我面前哭了？
他哪怕是被鲜血染红了衣衫，七魂散了六魄，都不曾流过眼泪啊。
我扬手挥开他捂住我嘴的手，顺着模糊的轮廓想要去擦他的眼泪，哽咽道：“离陌，你不要哭，求求你了，你不要哭。我不值得你为我哭。”
“……”
“离陌，可是我能怎么办呢？”泪水越来越汹涌，我本来视线就模糊了，现在只能感受到微弱的光，“我不知道自己可以怎么办，我也讨厌这样的自己啊。”
“……”
“如果我爱的人是你，那多好？”我的心无法骗自己，“可是离陌，我控制不了自己，我爱他，我还是很爱他。哪怕他这样伤我，可我还是，不恨他。”
我离开小白，是无法看着他和长公主成婚。
可我不恨他，我好像自有精魂开始，便是为他而生的。
而爱着我的离陌要怎么办才好？
他那般执着爱我，一如我对小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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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要完结了，各位宝宝稍安勿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