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没有到外面去,杜青有些紧张,坐在电梯里的时候他忽然想起之前做过的梦,他四处张望,发现并没有水涌上来,心里松了口气。
外面的空气很好,可能是因为昨天下过雨,并不闷热,一些小孩在玩滑板车比赛,后面跟着紧张的爷爷奶奶叫着慢一点,小孩们反而滑得更起劲。还有一些更小的孩子,被抱在怀里,咿咿呀呀的试图离开大人的控制,也投入到大孩子的比赛中去。老头们三三两两分成几堆,下象棋的,打扑克的,互相吹牛的……老太太们叽叽喳喳,商量跳广场舞比赛的服装,或者各自数落着不孝的儿媳,不争气的儿子;几个修理电线的工人踩着梯架爬上爬下,忙碌不停……一切都是那样的安静祥和,充满俗世的热闹。杜青静静的站在单元观望了一会儿,朝小区出口走去。
楼下的小菜摊,正是繁华的时候。似乎城管也不怎么管这些居民区深处的小摊贩,毕竟从实际上也算是解决了居民生活的实际难题,否则只能去超市买,不但远还会贵很多。现在物价上涨的这么厉害,真的是连菜都快吃不起了。
杜青随意溜达着,看看西红柿,随手拿起来闻闻。他喜欢西红柿那种带点野气的芬芳,只有这个季节,正当季的西红柿才会有的芬芳。
摊主大姐很热情的招呼杜青,似乎并不仅仅是为了卖一些菜给他。对于这种苍白细嫩,有着花样美男颓废气息的小鲜肉,大姐也会希望多说几句话。
“小伙子,这都是咱们家自己种的地产出来的,没啥农药,也没上什么催熟的东西,好吃着呢,你问问,这才是西红柿该有的味儿,别看超市那些傻大傻红的,比大姐这里的差远了,那种都是中看不中吃!炒着吃,做汤吃,生着吃,怎么吃都好吃!你再瞅瞅这黄瓜,哎!小心扎手!这都不用炒,洗吧洗吧,蘸点酱,纯天然的味道,这叫什么来着,小清新!胡萝卜怎么样?还带着泥呢,就是一个字儿:新鲜!你再看看这个,看着叶子绿的,瞅一眼都辣眼睛……”
杜青从来都没怎么反应过来,大姐就给他装了一袋子的各种蔬菜。
“一共37块4毛,给大姐37块就成了,给你点香菜,大姐再送你两根葱,这还是在自己家做饭吃便宜,这要再饭店,这点菜吵吧吵吧就得跟你要100多块钱!还是得在家做饭吃,健康省钱!下次还上大姐这来买菜啊,给你优惠!”卖菜大姐自顾自说了一堆,一顿话说下来,不但买了一兜子菜,还希望能顺便拉个下次买菜的回头客。她装好东西,却发现杜青并没有注意自己说了什么。
杜青却有些发愣,他的目光落在电话亭那里,一对老夫妻从包里掏出胶水,细心的粘贴电话亭上的一张纸,带着模糊的照片,不知道是在寻找什么丢失的东西。
“那老两口,孩子丢了,好几年了都没找着。那么大的姑娘怎么能丢呢?不可能的呀!”杜青回过神,看着她那一副八卦的模样。“姑娘?”杜青顺着说了一句。“对啊,姑娘,大学毕业没两年,就找不着了!要我说啊,肯定跟人家跑了!老两口还非这么执着,生要见人死要见尸的,苦哦!要说这些孩子也是,太不懂得体谅父母的心情了!”卖菜大姐虽然八卦,心地还算是善良,很是同情那对不停在寻人的老夫妻。
杜青丢下钱,拎着菜走了很远,然后又折回来,凑到电话亭上看那些一层层贴上的小广告,他看到了那对老夫妻寻找的女孩,女孩很漂亮,长头发,带着学士帽,嘴角有羞涩的微笑,似乎一切美好即将到来,女孩带着欣喜的憧憬和期待盼望着未知的明天……女孩的眼窝比较深,显得眼睛格外的明亮,在这一张被日晒风吹的纸片上,仍然充满灵性,隔着时空,静静的望着杜青,他不由得呆住了,拎着菜默默地与女孩对视,周围的一切都化成模糊的背影,不再存在了……
“杜青!你怎么下来买菜了?”刚刚下班的黎曼看到杜青,很开心凑到他背后,拍了一下。昨天的不愉快,她还是决定让自己忘记了,她并不想离开杜青,不然还能怎样?然而,杜青却似乎被吓了很大一跳,猛地转过头,一贯茫然的表情之外,夹杂着一丝恐惧,还有一点点的伤感。
他回头看到是黎曼,松了一口气,迅速展现出笑容,那笑容过于刻意,以至于黎曼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刚才在看什么?这么专心?”黎曼也试图凑到电话亭边,想看清楚上面究竟贴了些什么。
杜青一把揽住黎曼的肩膀,带她迅速离开。
“宝贝,你今天不加班啊?我买菜了!咱们回家吧!”
黎曼没有坚持,跟着杜青往家走,但她心里的阴影更加浓重了,杜青一定有很重要的事情瞒着自己,今天破天荒的自己下楼,还要买菜,实在是太反常了。
两个人回到家,黎曼从包里掏出一部新的电话,带有一小块液晶屏幕。
“亲爱的,咱家电话好像坏了,一整天都打不进来,我重新买了一个新的。”黎曼安装好电话,拿起话筒听了听,却没有任何声音。
“咦,难道是电话线坏了么……”黎曼顺手从包里掏出手机,想要拨打家里的电话测试。
“不要!不要让我看到手机!”杜青失声喊了起来,同时紧紧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黎曼皱了下眉,“你可真是的,一个大男人莫名其妙的害怕手机干嘛啊……算了,我出去打吧”边说边走到楼道里打电话,感觉到失去了手机的威胁,杜青也放松下来。
过了一会儿,黎曼进来跟杜青说明天上午有人过来修电话线,紧接着进到厨房准备晚餐。杜青本来想好好表现一下,让黎曼对自己不那么失望,无奈实在是帮不上什么忙,厨房又实在太小,两个人在里边转来转去得总是会磕磕碰碰,最终还是被黎曼撵出来了。
他点了根烟,溜达到阳台边,又开始一如既往的观察楼下,楼下的菜摊大部分已经撤了,三三两两还有一些没有卖完的摊贩借着路灯的光在慢慢收拾东西,顺便再尽可能多的多卖一些,毕竟是夏天,过了夜的菜就不再新鲜了。但杜青已经没有什么悠闲的心情观察那些俗世生活了,他现在只关注一个焦点:那个电话亭!
恍惚间,他似乎又看到了电话亭那里有人,有一个穿着黑色雨衣,带着雨伞的人。他心里一惊,烟吓得差点掉下去,这可不是雨天啊!他试图借着路灯穿过越来越浓重的夜色看透那个人,可是当他试图在努力一些看清楚的时候,那个人又不见了!仿佛黑夜的一抹鬼影,阴测测的因为某种未知的理由在观察他,偷窥着他的生活,这种感觉难受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