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前渐渐模糊涣散,双目通红,扬一扬头,极力忍住眼泪,并没有回答风离清的问题,只是择了一张他身旁的位置缓缓坐下,错开话题问道:“那你呢?你不是总不在宫中,又缘何会来救我。”
风离清缓缓叙述道:“前一阵,我突然接到七哥派人暗传的消息,让我即刻返回皇宫,具体也没有说清楚是什么事,只说有要事见了面再谈。可等我匆匆赶回来时,才知道大事不好了,我在宫外抓了一名逃跑的小太监,细问之下,才知道七哥突然失踪,慕容成杰已是带兵政变,小太子亦是不见踪影。我正寻思着如何将涵儿救出,可是南门、北门与西门,重重把守的皆是宋祺手下的人,他们对我比较熟悉,不容易得手。是以我便想着上东门去碰碰运气,不想却在东门听见了那婴孩哭声,遇上了你。”
玉婉柔只是静静听着他们的谈话,也不言语,默默替他们泡上了一壶暖热的菊花茶,白腾腾的热气,霎时暖了一屋子,却无法温暖他们此刻凄冷彷徨的心。
而那样一朵朵微黄褶皱的菊花,在温水浸润之下,渐渐舒展开来,绽开成一朵朵美丽的白云,烟落低低注视着,眼中被热气熏蒸地微微发涩,抿唇道:“我真想不到,慕容成杰父子竟是狼子野心,欲夺风晋皇朝的江山。”
她又略略想了一想,是宋祺的人把守着南门、北门与西门,双眸陡然一亮,有如一道强烈的电光直劈入脑中,瞬间照亮了她迷惑的心,抬眸惊道:“如此说来,宋祺一直都是慕容成杰的人?!”
风离清略略颔首道:“如此看来,应当是的。”冷哼一声,他又道:“藏得可真是深,连二哥都被他骗了。”
烟落用力闭一闭眼,深深叹一口气道:“想当初风离澈在避暑行宫带兵勤王,宋祺却突然临阵倒戈,帮助风离御一举夺得皇位。如此看来,宋祺那时便是受命于慕容成杰。”
难怪,她一直觉得十分奇怪,这宋祺一直是风离澈的心腹重臣,怎么会如此轻易就倒戈。即便是审时度势,也不能如此无耻罢。当日她曾亲眼瞧着风离澈与宋祺一道共谋大事。原来竟是与狼共谋,也难怪会输的彻彻底底。
转念一想,她觉得有些地方尚且想不明白,重重浓雾凝聚眉间,挥散不去,她疑惑问道:“可我始终都不明白,当初慕容成杰不是一直支持风离澈继承皇位么?既然如此,慕容成杰又为何要宋祺突然倒戈相向,令风离澈失去左膀右臂,使得风离御坐上皇位呢?这不是自相矛盾么?”她记得十分清楚,当日风离御黄雀在后,围剿风离澈,并不是十分有把握的。如果没有宋祺的倒戈,事情根本没有那么顺利。
心中如有人用大鼓一锤一锤砸下,碰碰直响,无边的冷意瞬间浸透了她的四肢百骸,整个人渐渐凝结成冰雕。该不会,这从一开始便是一个局罢,而风离澈一直被蒙在鼓中。
她突然想起了那天在御苑之中,风离澈生擒豹子之后。那铁笼的门,缘何会打开?难道说,这也是宋祺做的?毕竟宋祺是唯一能接近那铁笼之人。也对,之后宋祺因着不察失职而被降为御前侍卫副领,这样一桩于己无益的事,谁会怀疑是他做的?可也许,他们的计谋偏偏就是反其道行之。
风离清轻轻饮啜一口手中菊花茶,眸中苍茫的寒意看起来格外孤清,冷声道:“这便是慕容成杰高明之处。他先是假意支持二哥,且深得二哥的信任,是以当初二哥很多手下都是听命于慕容成杰的。后来,七哥因着你的缘故,在朝中渐渐失势。那时,二哥已是身为太子,二哥当太子的那段日子,已是将七哥手中的势力削去绝大部分,而自己在朝中的势力则是如日中天。可是,烟落你想,这样如日中天的势力,在二哥骤然倒台之后,会落入谁的手中?自然会是尽数落入慕容成杰的手中。”
他顿一顿,眸中含了几分暗沉,沉声道:“我想,七哥虽然当上了皇帝。可是以他手中所掌握的权势,也不过是个空壳皇帝罢了,七成以上的官员,上至朝廷,下至州县,恐怕都是听命于慕容成杰的。”
烟落凝神仔细听着,时至三月间,窗外已是有了一点锦绣春光,如织如画,仿佛凝了一天一地的明媚云霞,灿烂繁盛到了极点。可是屋中的空气,却渐渐冷凝成冰。
她暗自将衣角揉得极皱,原来慕容成杰的心思竟然深沉至此,就连慕容傲也是。
好一招先予之再夺之,连风离澈这般行事狠绝之人,也被他们蒙在鼓中。原来慕容傲不但欺骗了自己,也同样欺骗着风离澈,什么卧底于日月盟,恐怕也只是他们整个阴谋的一小部分而已。恐怕也只是打着正义的旗号,暗自将日月盟手中之人全部收编,增加自己的军事实力罢了,更是为他们今日的政变打下了深厚的基础。
原来,一切的一切,都是一个巨大滔天的阴谋。而自己,原不过是这样的巨大阴谋之中的一颗小小棋子罢了。烟落的心一丝一毫冷下去,似乎被千年玄冰紧紧压着。寒冷,令人透不过气来。
她难掩眸中鄙夷神色,心中只觉得厌恶难当。如果还能有以后,如果她还能与慕容傲再见面,她一定要好好问问他,究竟他是何时开始利用自己的。
她不相信,毕竟她在认识风离御之前,与慕容傲已是相识了一年,总不会那时慕容傲就开始利用自己罢。难道,慕容傲也是因为自己有着三分相像梅澜影,自己又不能和梅澜影厮守,所以才将她当做了替身?
千丝万缕,错综复杂,没有一点头绪,这一切,只有慕容傲自己才能告诉她最后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