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很久很久,罗赛听见脚步声渐渐地远去了,她抬起头,发现周围空无一人,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但她马上发现自己的处境并没有改变,手脚被绑着,动弹不得。虽然对方目前似乎还没有伤害她的打算,但最坏的事情随时都有可能发生。
罗赛拿手在墙上蹭了蹭,试图蹭断捆着手的绳子,但她马上意识到这是徒劳,要靠墙壁把绳子弄断,难度恐怕比一头从墙上撞出去还要高。
无能为力。
明知自己身处困境却什么都不能做,这是罗赛最讨厌的状态,可是偏偏她现在就是这样的状态。
手腕处传来迟到的疼痛感,辣辣的,罗赛疑心自己刚才的愚蠢行为让自己擦破了皮。不过和面临的巨大困境比起来,擦破皮根本就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现在所能做的事情,就是等待。
安静……
安静……
连老鼠的窸窣声都没有,连虫子爬动的声音都没有,大概太平间都要比这里热闹一些吧。罗赛恍惚间产生了错觉,以为自己已经不在地球上,而是在某个别的什么奇妙的空间里,这里除了她,别无他人。
喉咙有点痒,罗赛咳嗽一声,结果声音大得让她自己猛吃一惊,甚至空旷的空间里还传来了回音,那回音像鬼魂一样飘荡着。
太可怕了……
混蛋……
混蛋!
日他娘!
好害怕……
在那游魂一般的回声中,罗赛一直苦苦支撑的,假装出来的淡定终于全线崩溃,她在墙边缩成一团,任由泪水从脸上滑过,同时在心里把能想到的所有脏话全都骂了个遍,但是她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死一般的寂静持续了很久。如果按照罗赛的时间感来计算,大概是持续了两个世纪那么久。但是寂静并没有结束,泪都流干了,终于感觉到疲倦和饥饿,同时,大概是作为饥饿的副作用,寒冷也一同侵袭。
糟糕……
如果这样下去一直没有人来,是不是会死在这里?
罗赛试图坐直身子,但她的身体在发抖,她甚至没法坐起来。她的脑海中闪过各种可怕的可能性——先奸后杀、抛尸荒野、被抛弃后活活饿死……但是她已经懒得对这些想象作出反应了。太累了,她现在只想好好睡一觉。
罗赛干脆闭上了眼睛,反正睁着眼,能看到的也只是一片空寂。她变得昏昏沉沉,但并不能入睡,每当快要沉入睡眠的深渊的时候,她都会突然惊醒,想起自己身在何处,想到那未知的未来。
当终于有脚步声响起的时候,罗赛躺在地上动了动身子,发现自己浑身发麻。之前跟她对话过的那名绑匪像被鬼追着一样狂奔而至,然后像拎猫一样一把拎起罗赛,朝外面跑去。
罗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看他慌里慌张的样子,估计事情对他来说并不顺利。她的脚被绑着,跌跌撞撞,与其说是跟着跑,不如说是被拖着在前进,奇怪的是,她发现他们是在上楼。
楼顶!
走到楼顶上,外面一片光亮,罗赛发现时间比她估计的要早很多。罗赛被推着一把甩到了楼顶的边缘,然后她听见那个人的大喊声:“你们谁要是敢动,我就把她推下去!”
什么?!
罗赛竖起耳朵,耳边传来的话语太过于惊悚,以至于她一时不能消化。
“老大,我们已经彻底被包围了!”后面另一个声音传来。
罗赛抬起眼睛,不知是因为流泪,还是因为太虚弱了,她的视线模模糊糊的,看了好一会儿,才看到几个站在楼底下的警察。
罗赛知道自己现在成了矛盾的中心。有自己在,警察不敢轻举妄动,当然,几个歹徒也不敢。事情会怎样发展呢?她想不出来,或许要对峙很久,直到其中一方沉不住气为止。
“现在怎么办?”有个声音说,“我们都彻底被包围了,要是把她弄死,警察肯定会开枪的,要是带着她,又没法突围出去。”
“你在这看着这姑娘,千万别让她有什么闪失,我去楼下看看。”
“什么,老大?太危险了!”
“只要人质还在我们手上,他们就不能拿我们怎么样。”
罗赛听见两个人的脚步声,一个靠近,一个远离,靠近的那个人把手按在罗赛的肩膀上。罗赛突然生起一丝恶作剧般的想法:如果现在主动从楼上跳下去,结果会怎么样?
她扫了一眼楼下,马上就放弃了这种想法,她绝对没有胆量从这里跳下去。
寂静……
好长一段时间,她的周围恢复了一片寂静,谁都没有动。
然后,楼下的警察开始骚动起来,应该是下楼的那个歹徒出现在楼底,说了些什么,有一个警察放下武器,走了过去。
是谈判吗?
然后,又是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
沉默……
沉默……
罗赛望着周围,这里也不知道是什么鸟不拉屎的地方,附近是一篇杂草丛生的地带,却连虫鸣声和鸟鸣声都没有,让习惯了城市车水马龙声音的她十分不安。
很久、很久、很久……
罗赛觉得,今天是她人生中最耗费耐心的一天。
又过了很久……
终于场景开始变化,那些拿着枪严阵以待的警察后退了几步,有人蹬蹬蹬地跑上楼说:“下去!”
“把这姑娘也带着?”
“废话!带着!”
罗赛再一次被连拖带扯地拉着走,然后,其中一个人大概是嫌这样太没效率了,干脆扛起她奔下楼。
终于到了楼底,再看见那群警察时,警察手上的枪竟然都不见了。
有人从后面弄断了捆着她的绳子,说道:“过去吧。”
罗赛跌跌撞撞走了几步,她的脚严重发麻,有那么好几次差点儿跪在地上。一直走到最近的一个警察身边,她才回过头,几个绑匪都已经不见了。
“我把她带回去。”她面前的警察说,“你们去追踪绑匪。”
罗赛几乎不记得自己是怎样上了警车的,但是她记得,在坐上警车的那一刻,她发现顾和同竟然也在上面,两人对视三秒,互相露出不知该如何打招呼的神情。
“我在等你。”顾和同说,他说话一字一顿,好像每个字都费尽力气才说出口。
“嗯。”罗赛说,“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