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赛扭头看了肖阳一眼：“你是我的大学同班同学，就是这样。我还需要别的印象吗？”
“……罗赛，我还是你的小学同学。”
罗赛默默无语地扭过头，肖阳说道：“如果你不信的话，我可以给你看小学时候的相片。”
“不必了。”罗赛说，“我这人连高中同学都记不全，要说小学，我恐怕连小学时候的自己都认不出来。”
“脸盲？”
“算是吧，主要是，懒得刻意去记人。”
“对，我记得呢，你以前总是一个人待在角落里，一整天都说不上一句话。”肖阳说，“那时我们的班主任说了，要让罗赛一天说超过三句话，比登天还难。”
“这些就不要说了吧。”罗赛说，她并不喜欢自己从前给人留下的那些刻板印象。
肖阳还待问问题，罗赛已经转身离开了，她原本出来只是想一个人静静，可不想跟别人多话。
可回到寝室，才看了没几页书，罗赛又开始盯着书页，思绪飘摇了。
罗赛正在发呆，旁边老三推了推她：“你想什么呢？从刚才起就愣在那儿没动笔了。”
“呃，啊，我走神了。”罗赛说。她赶紧低下头，继续刷题。
明知道这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儿，现在担心也没用，但她的心里还是有点隐痛。
这几天的日子，罗赛觉得过得格外漫长，但是当期中考试真正结束的时候，她又嫌时间过得太快，恨不得永远也不要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不过这都由不得她，命运的洪流总要推着人前进的。她乘坐火车赶回去，然后来到顾和同说的医院。
对于医院，罗赛已经称得上是轻车熟路了，她走到住院部，一口气找到顾和同住的病房——他这回住的是vip单人病房。
罗赛走进去，顾和同正坐在床上，看起来倒像是没事人的样子。罗赛心里略微一松，说道：“我来了。”
“你来了。”顾和同说，“来这边坐。”
他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但是这种笑容跟以前的不太一样，罗赛觉得他好像有点沧桑——怪了，他才二十出头，怎么就沧桑了呢？
“情况怎么样？”罗赛问。
顾和同低下头，就这个问题认真思考了好几分钟，才说道：“情况很糟糕。”
尽管已经有所准备，但听到这句话时，罗赛心里还是咯噔一下。
“所以，是……”
“淋巴瘤。”顾和同说，“恶性的。”
“恶性肿瘤，也就是说，癌症那种？”
“差不多吧。”
“……医生怎么说？”
“情况不容乐观，反正就是放疗化疗。医生说……两三年吧。”
他没说是两三年的什么，罗赛也没问。她猜得到。
两个人都沉默了很久，很久之后，罗赛在嘴边勾起一丝微笑，说道：“会好起来的。”
“嗯。”他说。
罗赛站起身，说道：“这里有点闷，我出去走走，帮你看看有什么要带的。”
罗赛转身走了出去，走出病房的时候，黄映晨正站在门外，背靠着墙，脸上带着一如既往的阴郁神色，罗赛没有理会他的存在，径直走了出去。
一直走到大街上，罗赛嘴角那僵住的笑容才终于消失，随后她就意识到自己在流泪。她的脸上毫无其他表情，却只有泪水在源源不断地落下来。
真可笑啊。
真可恶啊。
所谓命运弄人，大概就是指的这种情况吧。
她抬起头，天空阴翳，像要下雨的样子，一个塑料袋在风中飘过，飘飘忽忽地落向远方。罗赛望着那塑料袋，冷不防差点撞上一个人，再回头时，只看见背影，只听见一句“会不会走路啊！”
手机振动了。罗赛机械地掏出手机，看见顾和同发来的信息：路上车多，你当心点儿。
罗赛终于忍受不住，冲进最近的饭馆，直接奔进卫生间。直到此时，那石膏一般僵住的表情才终于解放开来，她大哭起来。
大概过了有那么一个小时，还是两个小时，罗赛才终于平静下来。她用袖子擦干净脸上的泪水，走了出去。扫厕所的清洁工看着她露出怪异的眼神，但她不在乎。
她重新走向了医院。
顾和同显然在等着她，她走进去，在顾和同身边坐下，顾和同用手搂住她的肩膀，看了看她的脸，十分认真地说道：“别哭。”
罗赛原本已经收住了情绪，听见这二字，眼泪又止不住地落了下来。她不无嗔怪地说道：“你难道不知道，这是世界上最催人泪下的话吗？”
顾和同长长地叹息了一声，低头思考了一会儿，才说道：“我已经跟学校申请了休学了。”
“嗯。”
“要好好养病。”顾和同说，“我还有很多想做的事呢。”
罗赛点点头。
“你也要好好地。”顾和同说。
“我知道。”罗赛说，“我……我只是需要一点时间。”
两人沉默无言，过了许久，罗赛才终于说道：“以后每个星期，我都来看你。”
“嗯，我等着你。”
“你……身体感觉如何？”
“我吗？那天突然晕倒了，醒来之后就有人告诉我情况不妙，要做个全面的检查，我自己倒没觉得自己有多严重的问题。”顾和同说道，“可是做了好多检查，不可能是误诊了……”
罗赛很想堵住他的嘴巴，顾和同却是扭头看向门口，罗赛一回头，看见顾哲拿着一篮水果和一个鼓鼓囊囊的背包走了进来。
“哎，你呀，平时老爱熬夜，又老吃些不健康的食品，一点都不爱惜自己的身体。”顾哲直接无视了罗赛，一边走进来一边说，那说话的方式好像事前演练过一般。顾和同笑了笑，说道：“这话你已经说很多次啦。”
“住院也算是个独特经历吧。”顾哲说，“转换环境，转换思路，撑过去就是新生。”
他把东西放到床边，说道：“既然你女朋友在这，我就不打扰你们二人世界了，有事情叫我。”
顾哲转身走了出去，顾和同耸耸肩，说道：“故作淡定的本事还真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