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出来，不像是什么大问题，可能只是太疲劳了。”医生说，“瞧瞧这黑眼圈，脸色也这么差，你们搞毛呢？这么不爱惜身体。”
“这不是为了准备比赛吗。”老三帮着辩解道。
“准备比赛，命都不要啦？”
“谁没个这种时候？咱们冲高考的时候，不也是每天打着点滴在那儿学习的吗？”
有这回事吗？罗赛心想，虽然她是听说过有人这样备战高考，可是这事儿听在她耳朵里却像是个遥远的传说，想不到老三说起来，却好像人人都是如此一样。
“唉，现在的年轻人啊，真是。”医生说，“我年轻的时候也这样，现在想想，真是悔不当初啊。”
“喂。”罗赛轻轻拉了拉老三，“你们当初真的打吊瓶学习？”
“什么？难道你没经历过？”
“没有啊，我以为全世界只有那么一两个学校有人这样做呢。”
“靠，我特么还以为全中国只有那么一两个学校不这样做呢。”老三说，“那你是怎么考上985的？哦，对，好像你那座城市高考是比较容易。”
她的语气里带了些酸味，罗赛确实得承认，至少对她而言3+1的科目组合比考什么文综理综要轻松得多。
老三却是不再理会罗赛，跟她男朋友说话去了，罗赛坐在车上好生无聊，好在校医院没一会儿就到了。
医生给那指挥老师作了一番检查，很快就得出结论，这晕倒是疲劳过度，身体虚弱导致的，虽然暂时没什么大问题，医生却是反复强调，这段时间不要再劳累了。
罗赛认为这儿没自己什么事了，刚想走人，却听见一阵惊呼，回头一看，只见那带队老师跌跌撞撞地走了出来，护士过去扶她，却被她推开了。
“老师！”好几个合唱队的同学都围了过去，“老师您别勉强……”
“不行。”那老师说道，“现在是紧要关头了，不能在这个当儿口上出岔子，我们马上回舞台，继续排练。”
医生摇着头叹息，罗赛则是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样子的坚持力，她以为只存在于小学课本的那些名人轶事上，以及……罗寒容的身上。
她很不爽，看到老师那副样子，罗赛自觉心里不安，但更令她不安的是她知道，如果同样的事发生在罗寒容身上，罗寒容也会作出同样的选择。罗赛突然有一种十分不好的预感。
罗赛的直觉有时候会很准确，这天，当她目送着合唱队的人离开，她自己回到寝室以后，立刻就接到了一个电话，是陌生号码。罗赛接了电话，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那边先问道：“是罗寒容的家属吗？”是个疲惫的男声。
罗赛心里一惊：“是，我是她女儿，怎么了？”
电话那头用带着些同情的语气说：“我是她同事，你妈妈刚刚晕倒被送医院了……”
“在哪个医院？我尽快赶过去。”
“她应该不希望你过去吧。”电话对面的男人说，“你不是在外省读书么？要是跑来跑去耽误了上课，岂不是更麻烦。”
“那是两回事。”罗赛说，“我……”
“她赚钱就是为了让你有书读。”男人说，“行了，我知道你一片好意，但你也别太操心，这边的事，我们会帮忙的。”
“等等。”罗赛说，“你还没告诉我，她究竟生了什么病？”
“没有什么特别大的病。”男人说，“慢性病倒是有一些的，不过更大的问题是身体机能减弱，‘如果好好休养，就不至于出现大问题’，医生是这么说的。”
“停下来什么都不做，无异于从精神上毁灭她。”
“是啊，那是个工作狂，我觉得她的自信、自尊、行动力，全是建立在努力工作的基础上。”
“她是为了养家。”
“是么？对，你们家情况特殊。总之呢，你好好学习，别添麻烦就是，不用太担心。”
怎么可能不担心呢？罗赛心想，打了电话却不让人去探望，那还不如一开始就不打这通电话的好呢。
她把手机放到一边，这时老三才从外面进来，罗赛问她：“排练完了？”
“不，我男朋友说我在台下影响他状态，把我赶回来了。”老三撅着嘴说。
“现在这个点已经不早了，他可能是变着法儿地让你早点睡觉呢。”
“我看是变着法儿让我学习，毕竟我可是要拿国奖的人。”
“国奖？”
“国家奖学金。”她说，“我高考完之后家里就说了，要是拿不到奖学金，就回家种田去，家里不会给我付学费。”
“天呐！”
“我倒是觉得他们不会真的让我退学滚回家去，好歹是985的文凭，怎么可能说丢就丢，但是我绝对是要拿到奖学金的，毕竟一个国家奖学金就相当于爸妈一年的薪水了呢。”
是吗？罗赛记得，一个国家奖学金好像是6万多，确实对于她们来说是个大数目了，就算抵不上一年的薪水，至少也是好几个月的工资。
“明天我去图书馆泡一天。”老三说，“你一起去不？”
“好，一起去。”罗赛一时冲动答应了下来，图书馆的话，学习氛围应该会比寝室里好吧？
然而第二天，罗赛发现自己的想法真是大错特错，大学的图书馆比她家边上的图书馆人多得多，而且座椅的间隔都比较近，罗赛发现，自己根本不能忍受学习的时候有陌生人坐在身边，这会让她心神不宁。
但是，不管是对面的男生听着音乐抖腿，还是边上的女生翻书的声音太大，都没有影响到老三的学习，罗赛不由觉得自己太矫情。可是，拿着书本的时候，只要后面有人走过，或者旁边的女生换了个姿势，她就觉得有人在盯着自己，浑身发麻。
罗赛后来知道，有些人的“个人空间”就是比别人小，不过现在，她只当自己是集中不了精神。两个小时以后，坐立不安的罗赛终于忍不住捅了捅旁边的老三：“我下午还是回寝室学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