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期末的时候，寝室老三加入了一个什么科研项目，每天都往实验室跑。罗赛对什么科研项目并不感兴趣。
不过，老三一天比一天回来得晚，有那么几回，罗赛夜里被老三开门的声音吵醒，拿手机一看，已经是夜里两点了。第二天早晨六点钟，罗赛又被她出门去的声音吵醒了。
第二天罗赛上完课回来，见老三在寝室已经开始发奋学习了，忍不住问她：“你最近每天那么晚睡，又这么早起，没事么？”
老三耸耸肩：“熬过去不就行了嘛，年轻嘛，就是要拼一拼的。”
罗赛看她顶着一对黑眼圈，脸色发白，但精神确实还不错。
“为了拿奖学金？”罗赛问道。
“奖学金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嘛，成绩好，参加过科研项目，才好为将来保研和就业打好基础。”
老三继续埋头于学习，过了一会儿又问道：“你每天那么悠闲，是不是将来就业已经有后路了？”
“我？我悠闲吗？”
“你每天待在寝室里，不悠闲吗？”
罗赛确实无言以对，她不爱参加任何活动，也不想搞科研，学习纯粹是为了不挂科，以及不在同学们面前丢脸罢了。至于写小说？很遗憾，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写小说带不来任何好处，至于靠文章就赚个百万千万，她现在已经习惯了扑街，不再相信这种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的。
罗赛确实觉得自己担忧的事情发生了——进了大学，她就成了自己曾经唾弃的那种不求上进的人。
于是罗赛也进一步缩短了睡眠时间，别人可以每天睡四个小时仍然集中精神学习，她凭什么不可以？她计划把这种作息时间保持到学期结束，睡觉这种事情，留到假期结束再干就行了。
然而没过几天，罗赛就感觉头脑发昏，每天走路都像踩在棉花上了。那天她正在寝室里一边复习一边昏昏欲睡，突然听见厕所里传来一声尖叫。
是老大的声音，罗赛揉了揉太阳穴，问道：“发生什么了？”
“我……我尿血了。”老大的声音传来。
“拜托。”发烧卧床中的老二掀开床帘，含糊地说道，“你来大姨妈了吧？”
“我没那么蠢！”老大冲出来，样子像热锅上的蚂蚁，“我还分得清楚大姨妈和尿血。”
“我靠，不会吧？”罗赛说，“怎么了？”
“大概是太累了。”老大说道，“我……等等，我百度一下。”
“我已经在百度了。”罗赛说，“疲劳确实会导致尿血。”
“哦，那就好，没什么大事。”老大打了个哈欠说。
“不是‘没什么大事’吧？身体压力过大，要是再这么下去，指定出大问题。”罗赛说。
“嗯，我知道。”老大说，“所以，所以我一会儿就上床补觉去，确实得增加睡眠啊。”
然而，过了一会儿，老大却开始穿外套，背上书包准备出门了。
“你去哪？不睡觉啦？”罗赛问。
“我？啊，本来想补觉的，刚刚老师发了个消息来，说有点事讨论，所以我得赶紧赶过去。”
“喂，你就不能请个假吗？”
“请假是行，但我得给老师留下好印象啊，要绩点呢！”
罗赛目瞪口呆地看着她潇洒离去的背影，老二则迷迷蒙蒙地从床上爬下来，揉着眼睛说道：“唉，恶竞啊恶竞。”
罗赛此时并不知道“恶竞”是什么意思，不过没过几天她就明白了，因为几乎每个人都开始把“恶竞”这个词挂在嘴边。
很显然，这是“恶性竞争”的意思，用来形容连续熬夜，以泡面为生的要分不要命的行为。奇怪的是，尽管这明显是个贬义词，同学们说到这词的时候也都怒气冲冲，但谁也没有停止这种行为。
老大最后似乎也没去医院，因为她的尿血自己好了，倒是老三因为急性肠胃炎住进了校医院。然而，当她带着打完吊瓶的针孔回到寝室的时候，仍旧是一副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的狠劲儿。
罗赛感觉自己来到了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她都怀疑自己的同学们中了什么邪术。然而，她自己也不由得越来越发奋起来。
直到考前的最后一个周末，那是周六上午，罗赛突然接到顾和同的电话：“在寝室不？”
“在。”罗赛说。
“那你下楼看看吧，我在楼下。”
罗赛大惊，下楼的过程中才想起之前跟顾和同聊天的时候，顾和同状似无意地问起她周末有无安排，罗赛当时说打算在寝室复习。
顾和同背着个大书包，正在楼下等罗赛，罗赛问他：“你怎么这么闲？跑出来找我？”
“我们学校已经放假了。”顾和同说，“应该说大多数学校已经放假了。”
“真好啊。”罗赛说。
“喂，你憔悴得像从难民营跑出来的。”顾和同说道，“怎么了？”
“哦，因为是期末。”
“我的天，期末就憔悴成这样，你是要拿国家级奖学金吗？”
“你就别嘲讽我了，就我这样，能不挂科就挺好了。”
顾和同严肃地审视着罗赛：“我听人说你们学校期末赛高考，原来不是吹牛啊。”
“嗯，其实，或许，也没那么严重的。”罗赛说，“如果只是要拿文凭，倒不需要多努力，顶多就是补考几次罢了。不过你知道的，我不想补考，而且周围的人都很努力，我要是一个人过着悠闲的生活，我会很不安的。”
“要是我的话，我才不会管周围人干什么呢。”
“这很令我钦佩。”罗赛说，“说来也怪，你打电话给我的时候，我还觉得谁那么不识相打扰我复习，但是一看到你，我就在想‘学习什么的都去他娘的吧’。”
“学习什么的都去他娘的吧。”顾和同说，“说得好，今天别的什么事都去他娘的吧，我们爱干什么干什么，除了杀人放火。”
“去市区浪吧。”罗赛说，“这座城市有许多好地方，可我还都没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