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你一起去医院!”乐怡说道。
“呃……还是算了吧。”罗赛说,“她可能并不想看到陌生人。”
“那好吧。”乐怡说,“对了……”她转身从包里拿出一包零食来:“这个你拿着,照顾病人的话,可能会没时间吃饭吧?”
“啊,这怎么好……”
“好啦,别跟我客气!爱你么么哒!”乐怡说着,还朝罗赛抛了个飞吻。罗赛也没来得及回他,转身就走。
赶到医院,罗赛花了点时间才找到病房,表舅正坐在病床边上,见罗赛进来,他立刻站起身。
“多久不见了,你怎么还这么瘦呢?”表舅说道,“你和你妈一个样,都是不爱惜身体。”
罗赛在床角上坐下,回头看病床上的罗寒容,罗寒容也望着她。罗赛有点吃惊,因为罗寒容的眼神和平时几乎毫无差别,一样威严,一样……冷漠。
然而她的脸色苍白,还泛着些蜡黄,她看到罗赛,便想坐起身来,表舅说了一句:“你别动。”
罗寒容没有说话,罗赛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两人就这么对视着,随即罗赛垂下了眼睛,气氛变得有些尴尬。
“医生说了,休养一段时间就能恢复,但你以后可别这么操劳了。”表舅说。过了一会儿,他又补充一句:“现在毕竟不是以前,咱家虽然不富裕,好歹衣食都能保证,你女儿又那么优秀,用不着你多操心的。”
罗寒容清了清嗓子,说道:“知道。”想必并不是第一次听这话了。她盯着罗赛,说道:“晚饭吃了没?”
“没有。”罗赛说。
“让你舅舅带你去食堂吃去。”
医院的食堂在地下室,里面挤满了工作人员,罗赛不喜欢这种环境,但她还是拿了餐点,和表舅一起找位置坐下。
气氛依旧尴尬,罗赛和表舅本来就不是很熟,她甚至连表舅的名字都记不住。所以她一直没怎么说话,倒是表舅,一直在问她学习如何,新学校感觉怎样之类的,罗赛只会简短地回答着。
“你还是跟以前一样,那么不爱说话。”表舅说。
罗赛作出害羞状,点点头。说来奇怪,罗寒容一向对她的内向不满,其他亲戚们却欣赏得很。
“多吃点儿。”表舅说,“你这么瘦小,更得多吃。我知道医院的饭菜谈不上可口,环境也不怎么样,不过总得吃饱了才行。”
罗赛其实感觉自己已经吃饱了,她向来胃口小,每次吃饱了,别人总以为她在减肥。出于对表舅的好意,罗赛还是多塞了几口到嘴里。
“吃饱了。”她说。
“先坐会儿吧。”表舅说,“罗赛,你今天是不是不开心?”
罗赛疑惑地望着他:“有吗?”
自己的母亲躺在病床上,她自然不会兴高采烈,不过,她倒也没有特别伤心,比起焦灼的等待来,现在只不过是等着情况变好而已。
“我看你不仅沉默,而且面瘫。”
“没事。”罗赛说,“我就是不习惯这种环境。”
“一会儿我陪你回病房。”表舅说。
“不。”罗赛说着,站起身,“我自己先回去吧。”
表舅也没有拦她:“那也好,是该去叙叙旧了。”
罗赛回到病房的时候,病房里只有罗寒容一个病人,罗赛这时才能好好看看这病房——这是一间四人病房,看起来还有一个床位是没有病人的,另外两个病人也不在。医院的饭盒放在床边,看起来罗寒容已经在护士的帮助下,或者是靠她自己吃了晚饭。
罗赛关上门,于是病房里陷入了一片寂静。
罗赛转过身,她想说点什么,像电视剧里——她其实没看过多少电视剧——那么,像小说里一样,冲到病床边上去,说些体贴的话,安慰的话,或是忏悔的话,然后病人与家属双双垂泪,仿佛重新认识了对方。
然而她说不出话来,能说什么?说:“你怎么样了?我这些天一直很担心你?我爱你?”这么肉麻的话她可说不出口。那么,该为自己之前没能来看她道歉?不,罗寒容可不会接受那种道歉呢。
而且她敢打赌,不管说什么,最后的最后罗寒容一定会说“你要好好学习我才满意”“你要多跟同学交往我残能放心”之类的话。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她感觉自己说给罗寒容的话语就像土著人用的飞去来器,如果不是杳无回音,就是落回到自己身上。
所以她不知所措,所以她什么都说不出口。
她走到病床边上去,罗寒容侧过头来,说道:“你表舅呢?”
“他还要在外面……坐一会。”
“坐下吧。”罗寒容说。
罗赛在床尾坐下。
糟糕。
糟糕糟糕糟糕。
明明自己一个人回来,就是想好好地……做一些病人家属该做的事。
可是她现在坐立不安,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仿佛不是来看病人的,而是来添麻烦的。
罗赛扫视了一眼周围,看见病床边上放着水杯,立刻像看见救星一样站起身来。
“我给您倒点水。”
“不用,里面有水。”
罗赛的救命稻草没了。
“你就坐我边上吧。”罗寒容说。罗赛于是走过去,有些拘谨地坐下,罗寒容问道:“这段时间学校里都发生了什么?”
她的声音少有地温和,罗寒容以前也常常问,学校里发生了什么?但是那语气仿佛警察在向嫌疑人询问不在场证明。罗赛心中微微一动,似乎有一股暖流流过。她咬了咬下唇,决定实话实说。
“有同学针对我。”罗赛说,“不过事情已经解决了。”
“针对你?你哪儿惹着他们了?”
“不知道。”罗赛说,“领头的一个人是我的初中同学,她从以前就看不惯我。”
“你跟她起过争执?还是发生了什么?”
“没有。”罗赛说,她想了一下,冯珊珊那事儿发生之前秦招弟就对她满怀恶意了。
“那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罗赛说,“我那天被老师留下来给一个男同学补课,她看见了,就说我攀人家的高枝什么的——那个男同学家里很有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