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大可信。”罗赛说道，“这年头哪还有什么贫民窟啊。”
可是，当队伍走过了一处拐角，从一座房屋的边上绕过，钻到步行街背后去的时候，罗赛就不得不信了。这里虽然算不上是贫民窟，但是房屋破败晦暗，墙壁斑斑驳驳，道路狭窄且凹凸不平，和外面光鲜亮丽的步行街仿佛是在两个世界。看来，那位可怜的同学就住在这附近了。
道路很窄，有些地方甚至只能过一个人。在道路稍宽些的地方则摆放着一些生锈的自行车之类的东西。队伍走走停停，看起来老师也有些认不清路。
兜兜转转花了五六分钟的时间，他们才终于在一栋楼的前面停下来。这时候罗赛怀疑，老师让他们分批进入，恐怕不是怕人多打扰到病人，而是怕会压塌了这看上去摇摇欲坠的老房子。
高一的最先进去，一进入房屋，就感觉这不像是来探病的，而是来探险的。地板响起吱吱嘎嘎的声音，楼梯的扶手间隙挂满了蜘蛛网，让人不由觉得不安。正在上楼中，秦招弟突然尖叫一声：“啊——！老鼠！”
“小声点，不就一只老鼠么？”老师不耐烦地回过头来。
罗赛也看到了那老鼠，作为老鼠来说，它确实是太大个了一点，眼看老鼠仓皇逃窜，就要蹿到她脚下了，罗赛一激动，一脚踹了过去，老鼠“叽！”地惨叫一声，滚下楼去了。
大家都惊魂未定，老师说道：“小声点儿，别吵着病人了。”
往上走了没几步，也不知道是碰了什么运气，正好一个破败的蜘蛛网支撑不住，从上面垂了下来，正好垂在罗赛面前，罗赛险些一脑袋撞了上去，不禁吓了一跳，差点儿从楼梯上滚下去。
这个地方，实在是太糟糕了。
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因为他们的心情沉重了起来。原本只是一个“惨”字，现在他们才真正看明白了，这位同学的日子过得有多苦。
“天呐，住在这种地方，没病也得苦出病来。”秦招弟说道。带队老师回头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秦招弟耸耸肩：“我以后要是穷成这样，我就绝对不生孩子，不让孩子跟着受这个苦。”
“小声点！”有人说道，“马上到了吧？”
只听得前面“吱嘎”一声开门声，旋即有一个充满疲惫的男人声音说道：“进来吧。”
大家的脚步踏着木地板，发出格叽格叽的响声。
屋内一片荒凉，窄小的房间里容不下这么多人，所以一部分人只能站在厅里。这屋子大概已经很久没有打扫，空气中灰尘四散，还发出一股混合着中药味的霉味儿。秦招弟皱着眉头说：“条件不好还可以理解，可好歹要扫地吧？”
虽然话说得不好听，不过其余人的想法也都差不多。那看上去形销骨立的中年男人叹了口气，说道：“我成天忙着赚钱、借钱，还要照顾小军，哪儿有时间打扫什么卫生啊，这次也是苦了你们了。”
“哪里哪里！”带队老师连忙说道，“一会儿我们帮您打扫一下，这么多学生，一会儿就打扫干净了。”
打扫房间倒是没什么，但是想到可能会看到许多蜘蛛和小强，同学们不禁个个面有难色，那男人还在那里说着“不用不用”，乐怡就先拉着罗赛，走进了病人的卧房。
罗赛的心里一寒。
这躺在床上的……是个人类吗？
隔着被子也能察觉出他的瘦，瘦得像一句骨头，暴露在外的脸一点肉都没有，能够清晰地看见骨头边沿的凹陷。皮肤蜡黄，还有些发灰，头发稀疏，一双眼睛毫无生气地看着众人。
“天呐。”乐怡小声地说道，“像僵尸。”
罗赛试着走进了一步，结果闻到一股无法言喻的怪味儿，但可以肯定的是，那怪味儿正是人体产生的。
那学生露出一个毫不帅气的微笑，用微不可查的声音说道：“麻烦你们了。”
谁也没有说话。
“造孽啊。”中年男人的声音在外面响起，“要不是因为家里穷，一开始就会带他去大医院，也不会变成这样子了……”
罗赛这时想起田康宁说过的“看病能花几个钱”。
不对啊。
“钱什么的不重要啦。”田康宁的话在她脑海中回荡。
不对，这太不对了。
对有些人来说，一百块就是天降横财。
明明不都是活在同一个社会里吗？
田康宁是断想不到这个同学的生存状态的，而这同学呢？他想象得出在地下室里造喷泉的人的生活吗？
这个世界太可怕了。
罗赛的心里发堵，默默地从房间里退了出来，已经有不少同学开始打扫卫生，灰尘在空气中散开，让人的鼻子眼睛都有种说不出的难受。
十几个人花了二十分钟，把这屋子清理得总算像是个正常的屋子，又有同学进去说了一些老套的祝福的话语，随后老师便让第一批进来的同学先下去，让高二的上来。
走出楼道，罗赛猛吸一口气，顿时感觉外面的空气真是清新。
“啊……”乐怡也是长舒了一口气，“活着真好。”
秦招弟冷哼一声，走到罗赛身边：“直接去医院吧。”
“嗯？不回学校了么？”
“去完再回。如果你还有心情回的话。”秦招弟说道。
“喂……你不会是想做什么不好的事吧？”乐怡警惕地说道。
“比起做什么，我只是想通知你一些事，反正你迟早也是要知道的。”秦招弟说道，“我比较想看到你痛苦的样子，不过我已经想明白了，弄脏自己的手可不好玩。”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罗赛说。
“去了你就知道。”
三人在破败的房屋间穿行，秦招弟在前面走得飞快，使得罗赛有时候不得不小跑起来。她们花了半个小时的时间来到医院，秦招弟在门口停下了脚步。罗赛也停下了，她闻见里面传来消毒水的气味，心里忐忑不安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