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
不是吗?
她不愿承认,也不愿否认。她只是坐在月光下,看着桌上的钟,秒针缓缓走动,只有时间无论如何也不会停下脚步。
她打开灯,静静地做作业,连收音机都不想开。
忘了吧,忘了他送你的东西,忘了你曾经向往的一切,这都是一场梦,就当它从来没发生过,不就行了吗?
不。
行。
啊。
已经发生过的事情,怎么可能忘记,就像已经上了瘾的酒,已经戒不掉的毒,像石头上刻上的字,钻石上切割的痕。有些东西的出现,总是比消失来得容易。
她依旧坐着。
生日这一天,外公外婆来了。
看来罗寒容没有把罗赛被关禁闭的事情告诉他们,他们带着笑容,带着点心和祝福来了,罗赛甚至不忍心再他们面前露出一点点难过的神情。她吃不下东西,但是每每看到外公外婆期待的眼神,和罗寒容命令的眼神,她都会把那些点心咽下肚里。
点心味道很好,但她感觉不到,肚里撑得难受,但她不在意。
她笑着,笑的很开心的样子,笑得两颊酸痛。外公外婆也笑着,他们是真的很开心,开心得让罗赛觉得自己的不快简直是种不孝。
直到晚上。
七点钟,是演唱会开始的时间,也是外公外婆打算回家的时间。她笑着跟外公外婆道了别,罗寒容说要送两位老人回去,让罗赛自己在家学习。
三个人出了门,罗赛清晰地听见门从外面被反锁上的声音。她走回自己的房间去,拿出收音机。
有什么关系。
不过是一点小小的意外罢了。
有什么关系。
根本不值得难过,不值得伤感,那么多年没有朋友,没看过演唱会的日子,她不是也过来了。
开心点,你个傻瓜。
她这样对自己说。
她打开了收音机。
一个熟悉的前奏,好像在什么地方听过,好像第一次听的时候,还留下了挺深刻的印象。但她想不起歌名,只是听着听着,竟然红了眼眶。
你不是真正的快乐。
你的笑只是你穿的保护色。
你决定不恨了
也决定不爱了
把你的灵魂关在永远锁上的躯壳。
……
你值得真正的快乐。
你应该脱下你穿的保护色……
真的,值得吗?
罗赛狠狠地关掉了收音机,像掐死一只爬上桌子的虫一样带着愤恨,她恨自己眼眶中的泪水。
不能哭。她对自己说。你是个大人了,不能哭。你都初三了,应该为这个不完整的家有所担当了。
别哭。
这时候,第一次听见那首歌的场景,终于再次浮现在她的脑海中。
是体育课的时候,体育老师让大家做了很强的体能训练,然后是自由活动。大多数人都气喘吁吁地坐在一边,罗赛则是喜欢绕着操场走路。当她走在塑胶跑道的时候,就看到秦招弟和几个女生走在前面一点的地方,她的手机里正传来那首歌的前奏。当时罗赛还奇怪,秦招弟为何会喜欢这么沉重的歌。
想到了这里,罗赛不由得冷笑一下,如果说这是缘分的话,那还真是奇妙的缘分呢。
罗赛趴在桌前,试着赶作业,但实际上几乎是在本子上画鬼画符。她忘记了思考,忘记了记忆,只是木木然地移动着笔杆,一直到顾和同的电话打来。
“喂?”罗赛接起了电话。
然而那边并没有人说话,她只听到从电话那端传来的歌声:
你说把爱渐渐放下会走更远
又何必去改变已错过的时间
你用你的指尖
阻止我说再见
……
这不是一个人在唱,而是全场的大合唱。
真是个呆子。罗赛不由得满腹气愤地想。在这种时候给她听这些,不是让人更加郁闷吗?
她掐掉了电话,不一会儿,手机振动,她看到一条短信。不用解锁手机,屏幕上已经呈现出了短信的内容。
——“你错过了这一次,但总有一天我会带着你一起的。”
是吗?
她终于哭了。
这天晚上,罗赛是听着收音机入睡的。夜色中,黑暗中,主持人的声音温柔地呢喃着。她躺在床上,等待着听到十一点钟的整点报时,她听见主持人说:“每个人的一生中,总会有一些活得像丧家犬的时刻。没关系的哦,亲爱的小孩。路还很长,幸福就是还有爱的能力,还有被爱的希望。晚安。”
她发现自己又哭了,还真是没出息啊。
周一来到学校的时候,顾和同已经在那里了,看见罗赛,他抬起头冲她笑了笑,然后站起身,说道:“你跟我过来。”
“到哪去?”
“楼梯间。”顾和同说。
罗赛摇头:“不去。”
“有事情问你。”顾和同说,语气十分平静。
罗赛总算是站起身,跟在顾和同身后走了出去。顾和同一直带着她走到行政楼的楼梯间,这时候里面并没有人。
“初三第一学期都快结束了。”顾和同说,“还剩一个学期,我们的时间可不多了。”
“从来都没有什么‘我们的时间’。”罗赛说。
“你爱我吗?”顾和同问。
“我们之间没有可能。”罗赛说,她的心里一阵酸楚,表情却异常平静。
“我没有问你可能性。”顾和同说,“你爱不爱我?”
罗赛抿了抿唇,退到墙角。她说:“爱。”她的声音在发抖了。
“那就好。”顾和同说,“你不用说,我也猜得到你前天为什么没有来。大概我们的未来会有很多阻碍吧,不过,只要你说爱,一切都没问题。”
“为什么?”罗赛说,“明明爱而不得才是大多数,明明受到了阻挠还能修成正果的只是少数,凭什么是我们?”
“凭什么不是我们?”顾和同说,“我那么帅,那么有钱,你那么美,那么聪明——凭什么不是我们?”
罗赛不答话。
“你相信天长地久的爱情吗?”顾和同问。
“相信。”罗赛说,“我只是不相信那会发生在我身上。”
“真是你的风格。”顾和同说,“可是啊罗赛,我始终觉得,我们相信什么,就会得到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