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御陵一行人在遮天蔽日的黑暗中悄然离开了王都。
没有任何送别的仪式,因为他们是只能存在于黑暗中的刺客,他们的余生,沐浴阳光只能是奢望。
大殿内没有掌灯,漆黑一片。
郑昊独自站在大殿的门口,凝望着御陵离去的方向。
苍老的老人从黑暗中走出来,站在了郑昊背后,用苍老的声音说道:“他们能活着回来吗?”
“我希望他们都能活着回来,他们都是万中无一的良将,谁死了都是王国的损失。”郑昊的表情很忧伤。
“可我觉得充其量你师兄和南星能活着回来。”老人轻微咳嗽了几声,浑身颤抖不已,如同一枝残烛,微小的风也可以将之吹灭。
“你的杀手大军已经出动,四位将军的杀手大军应该也已在路上了。”老人突然改口道,“不,已经到了。”
郑昊突然转过身,刚转过身他的手中就多了一把剑,剑刚出鞘就将从房顶跳下来的刺客劈成了两半。
“他们以为派这种三流的杀手就能要我命,殊不知我可不比他们任何人弱呀!”剑上的血一滴一滴落到了地上。
“好剑法!”老人赞叹道,“你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我知道你想起的是谁,没有错,我就是他的徒弟。”郑昊把剑插回鞘中。
“你果然有王的资质,无论被他们怎样侮辱都忍耐了下来,没有露出真正的实力。”老人咳嗽变得剧烈,身体抖动如狂风中的树叶。
郑昊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我必须忍,如果我不忍,想自立为王的苗护早就杀了我了,也是老天帮我,在剿灭叛军的前夕,他被叛军暗杀了。”
“你接下来要做什么?”
“收编言喝天的军队。”郑昊用力地说道,“备战。”
老人不无感慨地说道;“是啊!总得防一手,大雨使树叶变得清新,大战使国家新生。”
郑昊与老人一同遥望着远方如墨的黑暗。
黑暗的尽头是什么?是光明还是更浓的黑暗,没有人知道,但有一件事是可以确定的,鲜血将在黑暗中流出,也在黑暗中干涸。
言喝天被杀的消息迅速传到东西南北四位将军的耳中。
他们得到消息的时候还在赶往驻地的路上。
与李惊雷随行的是他的军师,人称“千方百计白算计”的白算计。
白算计无比的精明,别人千方百计也无法算计到他,但他算计别人却有千方百计。
李惊雷对白算计说:“郑昊说我们回到驻地后刺杀游戏才开始,可我们还没有回到驻地呢!这个言而无信的小人。”
白算计想也未想就说道:“他没有言而无信,他动手的时候言喝天已经回到驻地了。看来郑昊早有准备,在半路太危险了,我们要快马挥鞭赶回驻地。”
“依先生之见,我们要怎么办?”李惊雷态度极为谦卑。
“依老朽之见,我们不妨以静制动。”白算计进一步解释道,“郑昊身边最可怕的人是奇叟,但奇叟不会离开郑昊,杀言喝天的绝对不是奇叟。排名第二的是李南星李将军,但即使是李将军也没有把握杀得了言喝天。所以老朽猜测,郑昊一定是请到了不得了的人物,我们现在对敌人一无所知,不宜轻举妄动。”
李惊雷点头道:“你和我想到一起去了,为了杀人把精锐派出去自身也陷入了危险的境地,游戏才刚开始,静观其变最是上策。”
白算计略一思忖,慌忙说道:“想必郑昊成为了一个专门刺杀的组织,不知道李将军在不在其中?”
“但愿南星不在其中。”李惊雷的心在隐隐作痛。
“将军……”白算计欲言又止。
“但讲无妨。”
“如果李将军在其中,一旦相遇,将军会手下留情吗?”白算计仔细观察李惊雷的反映。
“南星不会杀我的。”李惊雷说的很自信。
白算计苦苦相劝:“将军,现在你与李将军是敌非友,你必须狠下心来呀!”
“别说了。”李惊雷猛喘了两口气,“抓紧时间赶路吧!”
白算计无可奈何,只得同李惊雷一道快马加鞭赶往他们的驻地镇海楼。
北将军段凌风、南将军刘炫赫和西将军吕品得知言喝天被杀后俱惊慌不已,担心被伏击,日夜兼程向着驻地狂奔。
吕品的驻地名唤永固城,在八百里平川的正中央,平川的西、南、北三面都是巍峨的高原,东面有险峻的高山,是可攻可守的绝佳宝地。
吕品马不停蹄十数日,终于到了永固城外。
看着近在咫尺的永固城,吕品一行人以为进了城就会安然无恙,欢喜异场。
吕品更是坚信进了城就会高枕无忧,脑海里浮现了与爱妾欢会的场景,爱妾娇媚的脸庞,绰约的身姿仿佛就在他的眼前。他感到心跳在加速,喉咙在变干,一扬马鞭喊道:“进城。”马鞭重重地抽在马屁股上。
但马嘶鸣一声,逡巡不前。
突然间狂风大作,飞沙走石,天地混莽一片,战马左摇右晃。
“不要慌乱。”吕品双腿一夹,胯下马吃痛,不敢再动,兀自鸣叫不已。
须臾狂风消散,吕品的面前多了一个人。
一个少年撑着一把崭新的油纸伞站在大道中央,正对着吕品。
少年长的很清秀,眯缝着眼睛,给人一种坏坏的感觉,嘴角挂着令人琢磨不透的微笑。他的衣服并不华丽,但裁剪的很合身,没有一丁点多余。
吕品手下有一员将领,名叫郝威风。
郝威风的确好威风,身材魁梧,相貌堂堂,声音洪亮。见过郝威风的人都说郝威风比长相猥琐的吕品更像将军。
吕品愿意把郝威风带在身边,因为他认为能降服郝威风不是证明自己更加威风?
郝威风也知道吕品是拿他充门面,所以遇到事情总是第一个站出来。
郝威风催马上前,戟指少年:“你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拦吕将军的去路,不想死的就让开。”
少年嘴角露出怪异的微笑,说道:“我有要事找将军商量,不想死的话就赶紧给我让开。”
他脸上带着笑,声音却是阴恻恻的,让人不寒而栗。
郝威风可不想被杀了威风,拔出腰间的鬼头大刀去砍少年。
少年仍然在笑着,一动也不动。
吕品想着少年随狂风而来,绝对不是寻常人等,慌忙喝道:“住手!”
郝威风哪敢违拗吕品,鬼头大刀在距少年咽喉三寸处生生顿住了。
“将军就是将军,果然有见识。”少年阴恻恻的声音加上不怀好意的表情,任何人都不会觉得他是在夸人。
“你是什么人?找我有什么事?”吕品很不耐烦地说道。
“将军即将大难临头,如果没有高人救助,将军会像这把伞一样。”少年右手大拇指轻轻一推,伞柄断裂,疮口平整,如同刀切一般。伞身掉落,在地上滚动了两圈。
吕品冷笑道:“你少在这里危言耸听,本将军戎马一生,还怕几个刺客不成?”
少年的眼睛几乎完全闭上了,怪笑道:“言喝天言将军也看不起刺客,结果死在了坚不可摧的铁楼之内。据我所知,剩下的四位将军中您最弱小,先易后难的道理想必谁都懂的。”
“你到底是什么人?”吕品额头上沁出了冷汗。
“小人姓吴名光,一个山野村夫而已。”吴光转身就要走。
“等一下。”吕品几乎请求道。
“将军叫小人做什么?”吴光回头,嘴角上扬。
“你有什么办法可以帮我?”吕品的傲气一扫而空。
“小人手无缚鸡之力,没有办法帮将军,但小人可以找别人帮助将军。”吴光完全转过了身子。
“什么人可以帮我?”吕品迫不及待地问。
吴光慢悠悠地说道:“不全盟。”
“你是说那个全部都是残废的不全盟?”吕品从鼻子里呼出一口气,嘴唇因愤怒而跳动。
“他们不是残废,是残疾。”吴光说的很认真,好像对“残废”这个说法非常在意。
“再怎么说他们也是一群不健全的人,难道你认为本将军需要一批废物保护吗?”
吕品半生戎马,觉得让一群残疾人保护是对他莫大的侮辱,暗中动了杀机,紧紧攥住手中的钢枪。
吴光像是没有发现吕品真的动怒了,嘲讽似的一笑,眉毛一挑,挑衅一样地说道:“小人真的认为将军需要不全盟的保护。”
吕品枪尖直指吴光,阴沉而冷酷地说道:“杀了他。”
郝威风被灭了威风,怀恨在心,吕品话音未落,他的鬼头大刀已扬起,挟裹着猎猎风声,从下而上,欲将吴光劈成两半。
吴光轻蔑地一笑,把手中的伞把向上一扔。
他扔的并不高,只有一丈。
在伞把到达最高处的时候,郝威风的大刀离吴光的头顶只剩一寸。
然而郝威风的刀却砍入了一团黑暗之中。
在一瞬间,吴光化身成了黑暗。
吴光化身而成的黑暗不是黑烟也不是黑雾,而是黑暗本身,如同夜幕骤然降临。
郝威风的刀顿在了半空,人也怔住了。
黑暗快速散开,眨眼间已将郝威风完全包裹在其中。
郝威风触目尽是黑暗,疯狂挥动鬼头大刀,不辨方向,四处挥砍。
可是他的刀只是砍在了虚空里。
突然,郝威风惨叫一声跌下了马,捂着肚子在地上打滚。
郝威风完全不知道自己怎么受的伤,只知道肚子莫名其妙挨了一记重拳。
吕品挺动钢枪向黑暗最浓密处刺去,可一只大手握住了他的枪杆,又一只大手捏住了他的头,直接把他掀下了马。
黑暗散尽,吕品仰面躺在地上,吴光微笑着负手站在吕品身边,吕品的钢枪落在一旁。
“嗒”的一声,被吴光抛到空中的伞把落到了地上。
“你到底是什么人?”吕品坐起来,用手揉着太阳穴。
吴光“呵呵”笑道:“我只是不全盟里的一个小角色而已。”
“什么?”吕品惊讶无比地说道,“不全盟里还有比你更厉害的人?”
“一捞一大把呢!”吴光笑的双肩都在耸动。
“好,很好!你立刻让不全盟的人来保护我,多少钱我都愿意出。”吕品仰天大笑起来,仿佛有了不全盟的保护就可以高枕无忧了。